前去璃月的商隊護衛們認識你,不出幾句招呼的話就同意了捎上你去璃月。
他們大多是萊艮芬德家雇傭的護衛騎士,處理偶爾突襲的魔物或者盜寶團十分有經驗。雖然沒有神之眼,但他們的體力也是人上人,不是你這種跑一千米都會累的氣喘籲籲要緩上半天的人可以比的。
說實在的,你並不算瘦弱。普通人養傷動輒便是百十來天,身上有陳舊的傷疤或者疾病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這個人均體能優秀,病痛折磨鮮少的提瓦特大陸來說,你算得上是不堪一擊。
前段時間遭遇雪山風暴後跌落冰水,再到前幾日去酒館時感染的風寒,你的身體感覺明顯比以前力不從心了。護衛騎士們跟隨在貨車的前後左右,見你跟不上隊伍,便主動抱你上貨車。
護衛首長很爽快:“貨車遇到石子路顛簸,你幫忙上去扶著酒桶!彆讓它灑出來!”
誰都能聽出來,這是為了不讓你多想所編出來的說辭。
你感激他的細心與熱絡,同時也對自己毫無長進的體力有些羞愧。
路不滿長,但跟一堆酒香氣十足的木桶坐在一起,隨著擁擠的貨物隨著車輪的顛簸起伏,你四周波動較小的擠來擠去。你縮在貨物內,聞著鼻尖隱約的葡萄酒味,意識昏昏沉沉。
“那姑娘是迪盧克老爺吩咐讓我們帶去的?”
你聽見一個護衛閒的沒事乾,見你似乎睡著了才開口好奇:“萊艮芬德家上好的馬車又不是沒有,為什麼讓人家小姑娘跟咱一起受苦?欸,我不是在抱怨啊,隻是看她身體素質太差了,咱才剛從城裡走出來到蒙德邊境,小姑娘就走不動了。”
一個人壓低聲音接話:“你當人家跟我們一樣是護衛嗎?再說了,看到她脖子上和手臂上纏著的繃帶沒?聽說前段時間有個騎士救了位迷路在雪山的少女結果自己死了,那少女就是她!”
“她傷了嗓子,身體也落了病。可能是傷心吧,想換個城市生活生活。”
那護衛繼續說道:“迪盧克老爺熱心,又細心。他知道姑娘不好意思委托自己特意要個上好的馬車,便隻能迂回著吩咐我們商隊若見到要去璃月的少女就捎她一程。”
這話聽的周圍的護衛騎士們豎起了耳朵,有膽子大的揶揄道:“迪盧克老爺正值妙齡,第一次見他對一個女孩這麼上心,難道說……”
“砰”的一聲,旁邊的人給了他一個暴栗:“沒讀過書就彆學璃月人瞎說話,妙齡這個詞適合嗎?還有,彆瞎造謠!這姑娘實誠,老老實實跟我們走了一路也沒開口說累,是個好的,但她怎麼可能當萊艮芬德夫人呢?”
“你們這胡亂說話,不僅傷迪盧克老爺聲譽,還敗壞人家姑娘的桃花!”
幾個大男人摸了摸鼻子,默契地不再吱聲了。一路上太過無聊,他們瞎扯些有的沒的是很常見的事。剛才那些話就是開玩笑罷了,所有人心裡都知道,這個女孩不可能會成為萊艮芬德的女主人。
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太普通了。
這其中不包括任何偏見和歧視。蒙德是自由爛漫的城邦,曾經還傳過迪盧克老爺、凱亞騎士與一女子的甜蜜事跡,但傳言隻是傳言,大多當個樂子。因為所有人下意識都覺得,能與迪盧克老爺並肩的那一位,會是一個同樣燦爛的人。
不是“配不配得上”這種問題,蒙德的自由向來突破階級與強權。
而是,一團烈焰若要燃燒,必然是燎原之火。那麼這波浪熱焰會在縱情發光時不去與更燦爛的冰水接觸,而留下一圈寶地,隻為了守護一朵搖搖欲墜的小花嗎?
有這種微小的可能性。
但與你相似的小花何其之多,成千上百萬。
為什麼,憑什麼,怎麼可能,你會是那千萬分之一?
——?———
你是在一陣喧鬨與劇烈的顛簸中醒來的。睜開疲憊的眼皮,你的意識在聞到血腥味後回歸。
你立刻用手撐住兩邊的木頭,用自己的力量穩定住因顛簸而顫動的酒桶,這不需要多大力氣,隻要你用力擠一擠,不給它們顫動的空間,貨物就不會有顛翻損失的可能性。
你一邊抵著,一邊抬頭將視線越過幾個酒桶,看見十米之外幾個魔物在護衛騎士們的刀劍下咽了氣。
他們動作乾脆利落,解決完後便朝你待著的貨箱處看去,結果臉色齊齊一變。
你也反應過來,他們在十米之外解決魔物,自己待著的貨車沒人拉,為什麼會顫動?
“岩丘丘王和古岩龍蜥!”護衛中的領頭人眸色凜然,不敢相信曾隻在璃月怪物圖鑒中的魔獸居然出現在了他們常年經過的路上!
這條商道是多年鑽研出來的,隻會遇到流浪的丘丘人或者史萊姆族群,護衛們經曆過最驚險的戰鬥也隻不過是與深淵法師的交鋒。他們確實是訓練有素的戰士,依照以前訓練實戰時的經驗,他們對上深淵法師也無傷亡地戰勝了,可這次不一樣!
因為古岩龍蜥是在璃月的“特產”怪物,他們沒有與其真實戰鬥過,隻學習了一點相關知識。
所有護衛們屏住呼吸,他們看著丘丘王與龍蜥們搬運著、攻擊著貨物車,竟無一人敢上前。
遇到這種全新的、滿身棕金岩石包裹、形狀巨大、極難攻破的怪物,護衛們捏緊劍柄,心中浮現對未知的恐懼。
騎士的守則和理智叫囂著讓他們衝上去,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這是人、是所有生物的天性。
短短幾秒內,眾人心中各異。
突然,一雙雪白的手伸了出來,緊接著是一個搖晃著的、纖弱的身體。
你從顛簸的貨車中站起來,雙手扶著快要摔落的酒桶,整個身體隨著搖晃的貨車擺動,卻站的筆直。纖細的胳膊上還纏著層層疊疊的繃帶,雪白到刺目。或許是因為在撞擊中磕碰到了腦袋,你的額角有一道豔紅的傷口,正不停往下淌血,傷口不大,一滴滴往下流著看著十分駭人。
因為你的手沒辦法擦去血跡。
——你在儘力不讓木桶掉下去,你在保護他們運送的商品。
護衛首長眼瞳一熱,大喊:“妹子蹲下!”
他目光堅定,舉著大劍飛快向你跑去。
站立起來的你也立刻發現了邊上不是普通的丘丘人,而是丘丘王和古岩龍蜥!聽見護衛長和其他人的呼喊,你猛地回頭,撞見他們向你奔來的身影,你的眼瞳倏然睜大。
你驚叫道:
——「不要過來!」
——「彆來!」
你張著唇,受了傷的嗓子發不了聲,隻能發出難聽的、古怪的氣流聲。
你渾身發抖,眼角猩紅,額角淌著鮮血,在你蒼白的麵容上留下一道道可怖的痕跡。你的指甲深深掐著木桶邊緣,整個身體在顛簸中搖搖欲墜。你尖叫著,淒厲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會害死他們的。】
全世界的呼號與風聲在你耳邊迅速退卻,模糊的光影將護衛們的腳步拉慢,你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一股毀滅般的痛苦讓你作嘔。
萬籟俱寂的世界中,你看見一道黑綠色的氣息忽然乍現在你的眼前,擋住了你視線中的護衛騎士們。
那股迫人的煞氣,此刻竟讓你的世界重新回歸嘈雜,重新開始流動。
少年仙人拿著綠槍,背影凜然筆直,帶著一股見煞的俏。他擋在你的麵前,清冷的聲音低低呢喃:
“居然都溜到這裡了。”
他戴著麵目可怖的儺麵,黑森的氣息籠罩周圍,瑩瑩的綠光環著綠槍。一個落葉不到的時間中,少年仙人舉□□去,姿態詭譎精妙。如一道流影似的,他迅速又強勢地完成了一場戰鬥。
草地周圍血腥彌漫,你從血氣內循到一股奇異的冷香,猶如高山之巔的清心。
隨著最後一個龐然大物的癱倒,躁動的貨車終於失去平衡左翻下去。
你還在車內,被一個木桶砸了腦袋,暈了過去。
視線消失的最後,是少年摘下麵具後,漂亮的臉上浮現的愕然的表情。
可能仙人沒想到有人會被木桶砸暈吧。
—?—
自從蒙德雪山那件事後你就一直沒睡好過,酒桶立了大功,你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你曾在一個夜晚短暫地醒來。
溫暖不明的光線照著你的眼皮,你的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淚光,意識昏沉間,你聽見周邊傳來低聲的交流。
那聲音醇厚低沉,聽的讓人心裡一顫。
你朝聲音來源看去,便見到一個綠發男人背對著你,脖子上環著條蛇。而他對麵的男人麵容俊朗如雕琢的翡玉。
月色從鐘離的背後席卷而上,為他的衣邊籠上一層淡白色的光暈。他的眉峰修長,深棕金的眼瞳蘊著流光,整個人如水墨一般映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像淬了一層脂玉。
感受到你的目光,鐘離敏銳地抬頭,清遠的目光將你攏了進去。
“她醒了。”
男人對你微微頷首後便輕聲提醒白術。
接下來,白術就對你進行了全麵的檢測與聞訊。你的腦袋很暈,意識其實並不清晰,又無法說話,白術隻能優先檢查你喉嚨的舊傷。
你困極了,闔著眼簾,從微弱的視線中看白術身後的鐘離。
他在認真翻看一本醫術之類的古籍,燭火燈光在他俊朗的麵容上閃閃爍爍,好似不象真人。
這就是神啊。
你支撐不住意識,很快又睡了過去。
你並不知道,在你昏睡之後,鐘離抬起眼將目光落在你的麵容上。
他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東西,隻是純粹地看著你。
白術注意到了鐘離的眼神,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她的嗓子再治一治就行了,恢複的不錯,現在暫時是說不了話。”
“嗯。”鐘離應了聲。
你受傷暈厥,護衛騎士們都十分自責、慚愧。他們在你昏迷期間關照了不卜廬的醫者,承擔了你醫治的所有費用。他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就是璃月,還幫你訂好了望舒客棧的房間,一群人集資給你付了一個月的房費。
這些是你昏迷醒來後,不卜廬的七七告訴你的。
你的傷勢並不嚴重,但卻莫名昏睡了這麼久,這讓白術也搞不清頭腦,因此你被留在了不卜廬的病房中。
【多謝。】你在紙上寫著,對麵前的僵屍女孩露出笑容:【我現在好很多了,可以走了,不用再麻煩你們。】
七七眨了眨眼睛,一根食指放在唇上,歪了下腦袋:“你,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你學著她的樣子,微微歪了下頭 ,深褐色的頭發落到你的胸口。
“七七,是僵屍。”
女孩沒什麼表情,敘述道:“彆人聽到,會嚇到,會害怕,會好奇。”
然後她搖頭:“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