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到你們身上,五郎分毫未動。他罩在你的身後,嗓音比平常都要沉穩:“你要射箭嗎?”
他在問,你要不要試試。
一股無法言說的悸動從心底湧上。少年炙熱的溫度順著手背淌進你心裡,額發被雨水打濕,滑落到你下巴尖滴落。
你抿了下唇,握持弓的手臂已經開始酸軟:“我真的可以嗎?”
五郎立刻接過話:“隻要你想,就可以。”
“反抗軍隨時歡迎想要反抗命運的人。”
反抗你的無能為力、任人擺布。
反抗你的脆弱、後退。
“對我來說,身邊的人既是勇猛作戰的兵士,也是自己認可的親近夥伴,是自己必須守護的珍貴寶物。腳下的土地、重要的夥伴、高尚的信念…我的“忠”與“勇”,正是為這些寶貴的人事物而存在。”
五郎的聲音很乾淨,也十分堅定。
眼前的畫麵繽紛閃過,父親布洛迪臨行前的暢快得意,母親在書桌前發呆枯萎;利楊被淹沒在紛飛的大雪,重雲陌生拘謹的眼神;溫迪坐在風神像的掌心,輕輕對你吹了一陣風。那股風從璃月吹到稻妻,吹動加奈潯臨死前的惻隱之心,吹響你心中的弦聲。
溫迪說,神明不可撼動的隻有你們自己本身。
隻要不失去你的崇高,整個世界都會向你敞開。
你高高舉起弓箭,抿緊嘴唇。
五郎貼著你的背,你們二人渾身濕透,站在雨幕下。
他握著你的手,輕輕扭動方向,對準了下麵在雨水中嬉鬨的一位將士。
“拉緊、瞄準、然後鬆手。”
少年命令道。
你咬了下唇:“會傷到他的。”
“不。”五郎的聲音很冷靜:“你要抱有將敵人殺死的想法去射箭。不是會傷到他,而是會殺死他。”
對於沒有殺過生的新人來說,突破心理防線十分重要。
你搖頭:“他是友軍。”
“他不是。”五郎按住你試圖挪開方向的手,“我是反抗軍的大將,相信我。”
“不去走出這一步,你永遠會停在原地。”
雨聲逐漸震耳欲聾,撲麵而來的水滴和鮮血的腥氣湧入鼻尖。
轟隆轟隆的雷聲炸響天際,第二道雷光落下時,你聽見自己的胸腔嗡然悸動了一聲。
丘丘人離你越來越近。
底下的將士露出了鬆懈的笑容。
“吱呀——”
弓弦發出猙獰的拉扯,你的心快要從胸腔內跳出。
“轟隆!”
沉悶雷響之際,你射出了那發箭。
弦聲尖銳鳴叫地刺穿雨幕。
它有力地朝著目標急速飛去,在你的屏氣凝神下,將士猛的往後一撤,弓箭落在了空地上。
“哈哈!”五郎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我剛才嚇唬你的。他們要是連這個都躲不過,早就死在戰場上了。”
你還沉浸如擂鼓的心跳轟鳴聲中,聞言懵懵地抬起腦袋。
你的手在無法控製的顫抖。有那麼一瞬,你甚至覺得自己親手殺死了對方。
你親手撥動了弦,射出了那發箭。
“做的很好。”
五郎有點受不了這雨水了,把他的毛都弄得濕乎乎的,特彆難受。
他拉著你躲雨,一邊開心地笑:“恭喜你加入反抗軍啦!”
*
那天被你差點射中的青年是一個小隊的隊長,你稱呼他的姓氏為:“鬆田隊長。”
鬆田一頭黑棕色自然卷發,為人溫和。五郎當時在高地上注意到他刀劍使喚的還不錯,就是弓箭的技術差了點,便讓他帶你一起練習,順便磨練磨練自己的技藝。
令你意外的是,反抗軍內有不少少年,年歲都不是很大。他們一部分人跟著鬆田,自然也與你熟悉起來。
“你就是旅行者的朋友?”其中一名少年叫悠的,性格很自來熟,笑嘻嘻地湊到你身邊:“能不能跟我多說說他的事情?他真的好厲害啊!感覺比五郎將軍還厲害!”
你練了半天拉弓,最近手臂酸的不行,此刻正坐在草坪上發呆。
“你要聽什麼?是他擊退風魔龍的故事呢,還是他對戰海上魔神,以一己之力成為蒙德和璃月的大英雄的事?”
悠倒吸一口涼氣:“哇靠!”
少年根本藏不住事兒,召集了好幾個人過來:“那個旅行者好不得了!能一巴掌扇飛龍王啊!”
怎麼還添油加醋了?
你笑著看悠在那邊生龍活虎地忽悠其他少年。
鬆田隊長注意到你的手在草裡翻來翻去:“你在找什麼?”
這位青年隊長對自己很嚴格,為人雖然隨和,但是很愛跟自己較勁,聽說為了比過其他人,他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就是為了擊退更多的魔物。
難得見鬆田對小事感興趣,你指了指中間一顆小小的三瓣草。
“這是三葉草,我在找四葉草。”
見鬆田有些疑惑,你拔出一根來:“這叫酢漿草,有三片葉子,也叫三葉草。傳說能找到四葉草的話,就是找到了幸運,能得到上天的眷顧。”
“這麼厲害!”悠又湊了過來,澄澈的黑眸裡倒映著你指尖那顆小草。
“那三葉草是什麼意思呢?”有個少年叼著根草,吊兒郎當地問。
你想了一下:“一葉代表健康,兩葉代表祈願,三葉代表希望。”
“噢,那四葉草更厲害是吧!”
說完,幾個人就熱熱鬨鬨地去山坡上找草了。你不禁莞爾,四葉草哪裡那麼好找。
蒙德比稻妻的植物更加茂密,你以前與安柏他們泥土糊了一臉都沒找到過。後來凱亞聽說了這件事,還揶揄了你們許久。
當時克裡普斯老爺還在,你見過溫迪幾次,偶爾能說得上話。
芭芭拉的第一次教堂演出讓她很緊張,你想找到四葉草給她助力,為此你送給溫迪一杯蘋果酒。
他訝異你一個小孩子居然這麼上道。你直截了當問他:哪裡有四葉草?
溫迪說:這蒙德的草這麼多,他可不知道。
你乾脆坐到他身邊,告訴他自己打算去求風神指點。應該不會有連這種事都做不到的神明吧?
激將法顯然對溫迪沒有用,你找了整整一個晚上,風都沒有帶你來到四葉草生長的地方。
芭芭拉並不覺得失落。她站在後台,開心地擁住你:
「隻要你能為我加油鼓勵,比什麼四葉草都重要!」
一整個下午過去了。
夕陽落在海麵,波光粼粼。草尖染著夕陽的紅,微微顫動。
你練的滿頭是汗,海麵反射的光有些刺眼,你抬手擋了擋,一轉身被嚇一跳。
幾個少年嘻嘻哈哈地圍著鬆田,鬆田一臉無奈,懷裡抱著一大捧綠油油的草。
悠笑道:“送你噠!我們反抗軍都沒什麼女生,聽說給女生就是要送花的!不過這兒的花都很平常,就送你這個吧!”
你定睛一看,是一堆三葉草。
在青草遍布的田野上搜刮這麼多三葉草也是很耗費人力心力的,你一時間不知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他們有的拿著弓箭,有的係著長刀,眉眼彎起,笑嘻嘻地推鬆田上去送給你。
鬆田是隊長,自然要成為送禮的表率。
青年笑著將草束遞給你:“我們沒有找到四葉草,但是找到了很多三葉草。”
水麵上溫和的海風吹動汗津津的發,清涼涼的,格外舒服。
綠油油的草可愛的緊,每一片葉子都十分飽滿,正隨著風擺來擺去。
三葉草的清香湧入鼻尖,你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眶有點兒紅。
“一片祝你健康!兩片為你祈願!三片送給你希望!”
鬆田和悠他們的聲音一起響起,也不知道有沒有排練過,格外整齊。
——[隻要你在,比什麼四葉草都重要。]
你捧著翠綠的心意,眼睫彎起,瑩瑩的光在閃耀。
“我很喜歡!謝謝你們,謝謝鬆田、悠,還有古島君、平原……”
你一個個謝過去,臉上被夕陽染出淡淡的緋紅,清秀的小臉讓幾個少年紅了臉。
“好啦好啦。”悠抱胸,“對了,你也彆這麼拘謹了,直接叫他們的名字吧?”
“好啊。”
清波蕩漾,一股哀哀的風裹著光輝吹過來,你抱緊懷中的草,眯起眼睛看向青年:“鬆田隊長的名字叫什麼?”
風吹著草,花卷著風。
一掠顏色飄在空中。
青年捉住空中的一顆三葉草遞給你:
“我叫哲平。”
於是更大的風吹過來,你懷裡的三葉草如綠盈盈的海淘卷起,紛紛拍打向青年的眉眼。
鯡魚一番隊隊長,哲平。
未完待續。
——————
彩蛋是蒙德的那個雨天後續+成年凱亞迪盧克閒談,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