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抬手去擋,發現是從窗戶裡掉進的月光。
黑黢黢的屋子裡,青年的聲音從你背後響起:[我要走啦。]
你回頭去看,濕漉漉的發絲粘在你的額頭上,你身上不知是冷汗還是海水,陣陣發涼。
父親布洛迪笑意盈盈地朝你揮手:[要幫你帶點什麼東西回來嗎?]
你喘著氣,眼前一片暈眩的光點。
你聽見自己的聲音問:[你要去哪啊?]
[去晨曦酒莊啊!]
布洛迪的襯衫一半紮進褲子裡一半撩出來,有點兒不修邊幅的痞氣。他說著要給你帶葡萄酒,被加奈透一巴掌扇了過去。
男人捂著臉叫,加奈透惡狠狠地把他衣服捏進褲子裡:[你看看這是什麼樣子!一群男人待一塊兒也不能這麼隨便啊!]
布洛迪笑嘻嘻地湊到加奈透臉上親了一口:[謝謝老婆。]
男人又湊到你麵前,揉了揉你的腦袋:[你真的不去?]
你想起來了。
這是布洛迪要去參加迪盧克成人宴的那一天。
那一天,你謊稱生了病,沒有去。實際上那時候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迪盧克了,所謂觸景生情,你越長大就離他越遠。
你那天做了什麼來著?
如果你抱著布洛迪不撒手,向他耍無賴,父親就會留下了。
母親也不會瘋。
你們一家去稻妻,跟外公鬥智鬥勇,會有個好結果的。
[不要去……]
你拉住他的手,眼淚不要命地落下來:[不要去……留下來陪我吧。]
父母第一次見你哭的這麼傷心,連忙圍過來,布洛迪用袖子擦你的淚水,急吼吼的:[這是怎麼了?]
你靠在加奈透的懷裡,拽著布洛迪不肯放手:[我生病了,留下來陪我吧。]
如果你阻止不了克裡普斯老爺的離開,那就讓你自私點,讓爸爸留下吧。
這是你在提瓦特,唯一的家了。
[彆哭啦,我可愛的希靈,親愛的希靈。]加奈透身上都是花朵的芳香,柔柔軟軟的。
父親悶聲笑了幾下,似乎是覺得你哭的樣子又可愛又搞笑,拿留影機對著你拍了好幾張。
[走吧,我們去外麵開小灶!你不是喜歡吃璃月菜嗎?我們去吃……]
見你淚眼朦朧的,布洛迪曲起手指,作勢要彈你腦瓜嘣。
他的手湊過來,加奈透無奈的笑在燈光下像罩了一層紗,布洛迪嚇唬你:[我要彈了啊……]
“嘣!”
很痛,很響亮。
“爸爸……”
一股尖勁的涼風穿透閉塞的屋內,日影隱息中,少年的影子覆蓋在你的身上。
你乍然醒來,滿頭都是冷汗,心快要跳出胸腔。
散兵歪著腦袋:“誰是你爸爸?”
*
你喘了口氣,慢慢撐起身體。
沉悶的雷聲在外麵轟隆隆的響,屋內沒有燭火,隻有外麵珊瑚的光和雷電。
“你為什麼會過來。”
你的手悄悄伸入枕頭下麵,握住了刀刃。
“話說在前麵,我讓你重新活過來可不是讓你認我當爸爸的。”
散兵看著你額頭上鮮紅的印子,滿意地收回手指:“代為過來處理事情,想起你也在這兒,隨便看看罷了。”
“我又不是你養的小狗。”
散兵:“誰說不是呢?”
你默默地將匕首拿在手裡,“那請你喝杯茶吧,我身體不舒服,自便。”
難得聽到有人好聲好氣跟他說這些,散兵愣了一下。你剛哭過,眼尾紅紅的,整個人像是浸在水裡似的濕漉漉的,柔軟的像團棉花。
他想起那天將你威脅了一通後,你還乖乖拿著兩份飯盒回到家裡。
此刻他與你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瞳仁對視,一時之間有被看透了的感覺。
或許隻有在你這裡,散兵是一個普通人,所以他才會來看你。
他自己也沒仔細想過,他老是威脅你、嚇唬你,就是想試探你的態度。
他就跟個小孩似的。
“我不喝茶。”散兵有點兒發脾氣了:“你下次記著。”
“你要去工廠是嗎?”你倒也沒那麼好心情還能跟他說這些:“混蛋。”
散兵冷笑一聲:“有空在這兒罵我,不如去看看你的朋友們吧。”
“幕府軍已經打了過來,反抗軍還有很多負傷的,現在能上的人都上了。”
少年惡劣的揚起一個笑容:“血流如注,嚇人的很呢。”
幕府軍打了過來,兩方士兵在海灘邊爭鬥不休。戰場上就算顧念是同胞,刀槍劍戟間也很難寸寸留情。被砍傷的比比皆是,無數刀箭落在海邊,場麵一度陷入混亂。
嘶吼聲與利器尖銳的鳴叫聲不斷,哀嚎之中,半邊海灘都被血染紅了。
你氣喘籲籲地站在高地上,這裡正是五郎先前帶你練箭的地方。
你以為他們會手下留情的。
你依稀記得遊戲裡,沒有這樣殘忍……
你似乎看見了悠,他衝在前線,身邊的人都倒下。前線容易被集火,在人數少的情況下,前鋒很危險。
九條裟羅是用兵能手,特彆會使弓箭。群箭襲來,無處可避。
悠臉上全是敵人的血。
少年沒有笑容,冰冷的刀劍在他的手上翻出劍花,不斷格擋、不斷攻擊。
他的肩膀上插入了一根冷箭,但身姿沒有絲毫顫動。
【你要抱有殺死他們的想法去射箭。】
【加入了反抗軍,他們就是敵人。】
一枚箭矢穿破耳邊的風,悠陡然一驚,身後的人捂著脖子哀嚎倒下。
悠迅速地循著箭來的方向看去。
少女站在高地上,獵獵的風吹揚起她的發絲和裙擺,沉默而銳利。
她高高舉著弓箭,飛來的箭矢準確無誤地落在敵人身上。
——【其實你還挺有天賦的。】
你忘記是誰跟你說的了。
陰冷的海灘邊烏雲朵朵,兩方戰士廝打在一起,不斷有怒吼和指揮聲響起。你的血液隨著他們的鳴叫而沸騰,隨著射出的箭矢而顫動。
你的手指越來越穩,飛出的弓箭越來越快。
金發旅行者衝進戰場,幫場麵扭轉了很大局勢。幾個偷襲的人被你射掉,萬葉也幫助空一起進攻。
局勢逐漸從壓迫變成焦灼。
你沒有急功近利,心跳聲極度平穩。
撥動手中的弦,你好像又活了一次。
隱隱約約的,你覺得有些不對勁。
無數瑰麗晶瑩的泡沫從海麵上躍起,眾人動作皆是一愣,珊瑚宮心海出現了。
她舉著手一揮,粉發在空中如同精致的綢緞,瑩瑩流轉間,局勢徹底扭轉到反抗軍這一邊。
你剛醒過來,飛奔而來後又提起十萬分的精神射箭,此時終於能喘一口氣。
若有人在,定能被你慘白如紙的臉嚇到。
——“你的弓箭不像是剛學的。”
柔和低沉的男聲響起,你握著弓箭的手猛地用力。
“剛才看著戰局,發現你這個站位確實是好。一好奇就過來了,沒想到是熟人。”
“是旅行者讓我過來看你的……你臉色確實不太好。”
狂獵的風吹動你的裙擺,你轉過身,將箭對準了來人。
那雙溫和平淡的眸子裡,此刻浸滿蕭瑟的冷意。
“神裡綾人,彆再往前走了。”
弓弦被拉扯到最大,發出“嘎吱嘎吱”的叫喚。
神裡綾人嘴角噙著笑意:“你會殺了我嗎?”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