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瞥過臉:“是你自己湊過來的,我靠一下怎麼了……”
神裡綾人哼哼兩聲,挪走了橫抱在你腰間的手,人卻沒動。
源源不斷的熱意透過衣服傳遞到你身上。
你正欲發作,察覺到雜亂的頭發被青年握在了手中。
“小時候,我也試過給綾華梳頭發。”他的聲音朦朧:“但我梳的很一般。後來長大了看見托馬給一個小女孩梳頭,梳的那叫一個漂亮。我問他,他竟然是第一次給女孩梳頭。”
“這東西原來也是需要天賦的。”
他的手落下。
你點頭:“托馬確實很善於此道。”
神裡綾人沒接話。
你的腦子也不知是怎麼了,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嫁給他是享福了。”
你猛地閉緊嘴。
神裡綾人的手劃過你的麵頰,眼裡的灼熱呼之欲出。
但他語氣平靜,“是啊。”
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虛充斥著你。
你捏了捏被子,低頭:“我身體現在這樣不穩定,不會跟誰在一起的。你是社奉行家主,我……”
神裡綾人突然笑出聲:“你是在找借口正式拒絕我嗎?”
他鬆開手,心隨著你落下的頭發一塊兒墜了下去。
神裡綾人知道你們沒可能。你固執彆扭,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從他並非真心與你相處開始,就注定你們無法成為交心的對象。
拋開表麵上未婚夫妻的關係,你們之間的聯係像紙一樣薄。
是他非要湊過來,感受一次不顧一切的愛。
他抱著一點微妙的希望,予取予求。
蒙德的兩個青年對你的態度很明顯,見慣人情世故的神裡綾人知道若沒攔住你說你們的婚約關係為假,恐怕你在蒙德會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你對那兩個人,比起畏懼,更像是羞愧。
他不知你的情緒從何而來。但年少時的情誼都尚且化解不了你的心結的話,神裡綾人更拿不出什麼東西去彌補對你造成的間接傷害。
他在權衡利弊的時候,就拋棄了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性。
現在再想力挽狂瀾,是他異想天開。
可他不想放開你。
神裡綾人這時候理解了稻妻的話本中所描繪的主人公糾結的來源。
愛究竟是占有更多、還是包容更多呢?
青年紫羅蘭的眸色沉沉,悲哀地望著你的側臉。
一陣風都好像能把你吹跑,若再把你關進籠子裡,恐怕不出幾天就會抑鬱死掉。
“算了吧。”
神裡綾人忽然伸手,用手背輕輕蹭著你的臉。
你疑惑又忐忑地看向他。
“既然你不要我,那我就不來纏著你,讓你心煩。”
青年垂下漂亮的眼睫,微微撲閃細碎脆弱的光。他照顧了你兩個晚上,眼下泛著很淡的烏青。
“但如果你覺得,還是我這個未婚夫好的話,社奉行隨時為你敞開大門。”
神裡綾人收回手,你望著他的眼睛,是沒有見過的極致溫柔。
“噢,當然如果你有了丈夫,也可以來社奉行。”
“稻妻那邊拖不了太久,我該回去了。”
你大病未愈的腦袋一下子沒轉過彎。
神裡綾人這是不打算黏著你了?有丈夫還能去社奉行是什麼意思?
你茫然,嘴比腦子快:“你願意當情人啊?”
青年盯著你變得通紅的麵頰,笑意盈盈:“對啊。”
假的。
你要真去找他當情人,他會把你搶過來當老婆的。
神裡綾人捏了捏你的鼻子:“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去外麵看看。”
你捂著鼻子,若有所思地看男人走遠。
臉頰上癢癢的,還殘留他蹭過來的觸感。那股淺淡的香味也隨著青年的離開而消散了。
山洞內,你窩在床上,一切都靜悄悄的。
不知為何,神裡綾人和芭芭拉都離開之後,你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孤獨感。
那種寂寥來勢洶洶,很快就密集在你的心上。
自己昏倒的這樣突然,大家準備的驚喜都浪費了。
好掃興啊。
你攏了攏被子,張嘴小聲:“巴巴托斯。”
風裹著雪湧進來,在你的床前化成潮濕的水點。
昏迷的那段時間裡,你在夢境中被厚重的雪壓住,喘不過氣。
鮮花在你的身體上綻放,冰雪一寸寸地隔開你的血管做滋養花卉的水液。你的眼前是一片鬼索的黑影,叫囂著血淚朝你撲過來。加奈氏族的血湧入你的耳膜裡,震的腦袋生痛。
瑟冷的風伴隨沉重的雨水,劈裡啪啦地打在你的傷口上。
直到弦聲響起的那一刻,一切冰雪都在弦波中融化。
萬物複蘇,血液逆流。
你睜開眼時,胸中湧動一條碧綠的河。
河的對岸,吟遊詩人抱著琴在對你笑。
你看不見他的表情,隻看見兩條熒綠色的辮子在空中飄啊飄,純白的羽毛隨著他的弦聲儘數向你湧來,越來越密集,直到鋪天蓋地的羽毛將你蓋住。
你躺在碧綠的河水中,羽毛綻開了一片春天。
水波淌進你的血管中,涼涼的,潤潤的。
月亮掉下來一片影子罩在你的眼球上。
然後你醒了。
“謝謝你。”
你衷心地為自己的神明道謝。
風吹動你耳畔的發絲,微弱的雪點在你的手背上。
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碧綠色的少年,握著你的手輕輕落下一個吻。
祂說:[請責怪你的神明吧。]
這句話像羽毛一樣,如今才緩緩落在你心中的河水之中。
巴巴托斯是一個溫柔的神。
神明會救贖祂的子民。
這一刻,你比誰都要感同身受。
……
你是在半夜醒來的,做完檢查之後又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你便聽見安柏熱情洋溢的聲音。她害怕你沒精神,特地準備了許多東西助你養病。甚至還帶了限量版的七聖召喚卡牌塞給你。
凱亞和阿貝多聊著關於你身上的魔神殘渣,他比平常人更了解這種東西的禍害。
神裡綾人翻看著你的檢查記錄,一目十行,眉頭皺的緊緊的。
他看到了阿貝多的記錄表,你曾遭遇過雪山風暴,還患有心悸之症。
阿貝多是做實驗的,因為研究[生命],所以對療愈方麵也有涉及。當時你的身體狀況不好,阿貝多在芭芭拉和安柏的請求下幫了你很多忙。他為人謹慎仔細,專門為了你開了個記錄本。
神裡綾人確認過後,重重地闔上了本子。
你是如此難以置信地傷痕累累。
他想起你在稻妻被人打的頭破血流的樣子,胸腔□□,喘不過氣來。
每一次,你都是差一點死了。
你活了下來,最親近的人卻離開了,一個又一個。
那這一次呢?
你會覺得是命運的眷顧,還是僥幸逃脫?
見你掃視了一圈周圍,凱亞咬了下後槽牙,笑著說:“迪盧克老爺和空去搬救兵了。”
“救兵?”芭芭拉貼著你的身體,好奇抬頭:“是請了璃月的大夫過來了嗎?他們確實在這方麵更有經驗。”
安柏歎氣:“若不是希靈還在調養,其實搬去璃月養傷更合適吧。”
阿貝多讚同點頭:“有關魔神殘渣方麵,仙人方士絕對是更加熟悉的。我們最多隻能做到調理,後續情況允許的話,希靈去璃月會比較好。”
你乖巧地應下,心中歎氣。
又要麻煩白術了。
凱亞抱手,目光晦暗不明地望向遠處。
白雪將一切都映的反光,落在凱亞的眸子裡是一片剔透的涼。
你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對,猶豫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怎麼了?”
凱亞低頭盯住你:“璃月。”
你一愣:“怎麼了?”
“……有你的熟人。”
安柏高聲打斷了你們的話:“旅行者和迪盧克老爺回來了!”
紅發青年與旅行者行色匆匆,第一眼就捕捉到了床上休憩的你。
你麵容姣好清秀,比昏迷時的氣色好上不少。
空終於放下了心,他一路趕的急,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四肢發麻。
迪盧克牢牢抓著你的眼睛,似要將你深深印進去。
你閃了閃眸子,避開了他灼熱的視線,挪向側方。
然後你看見了一個人。
漫天的雪光之中,這片冰藍色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冰湖那樣,忽然間漣漪蕩開,輕柔餘韻。
此刻,這條碧綠的河水隻為一個人蕩漾。
重雲站在洞口,隔著遙遠的距離與你相望。
河的兩岸。
他是純陽之體,你是妖異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