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方的討論之後,你離開了蒙德的雪山。
雪山氣候嚴寒,時常狂風肆虐,對你的養病並不算好。原本將你帶上去是為了讓阿貝多方便照料,但如今你的情況穩定下來,大家決議讓你挪去晨曦酒莊修養。
你小小的掙紮了一下。畢竟不是以前,你和迪盧克都已經長大,宿在同一個彆墅中,心境早已不一樣。
看出了你的抗拒後,凱亞在一個風平浪靜的黑夜將你拐了出去,帶你回到了以前的蒙德小屋。
自從布洛迪去世,母親的日益瘋癲和你的逐漸消沉之下,以前那個鳥語花香、溫馨美滿的房屋隻剩下頹敗的青苔與蜘蛛網。離開蒙德的那天,你將殘破的秋千和花圃收拾好,儘數丟了出去。
你闔上門,再也沒有回來。
久違地站在門口,你才發現這種逃避式的離開竟然真的帶給了你煥然一新的感覺。璃月與稻妻的經曆還曆曆在目,眼前安靜的小屋猶如記憶裡勾勒出的幻想。手指觸碰到粗糙的門框,那股熟悉的感覺才一點點被喚醒。
黑夜之中,銀色的月光足夠光亮,將你的心照出一片清潤的濕意。
你的視線隨著流動的時間掃過整潔的沙發、簡單的床鋪、窗口凋零的花。
整個世界靜悄悄的,你望向了外邊空蕩蕩的花園。
沒有鮮花與秋千,也沒有端著熱酒的爽朗騎士和溫柔的婦人。
過去,橘色葳蕤的燈光中,開朗的小迪盧克和滿臉抗拒的凱亞還會來你的屋中聚會。大家圍著長桌有說有笑,婦人的眉眼溫和,抱著你輕輕拍打。
[祝我們親愛的希靈,生日快樂。]
年幼的你對上輩子的記憶念念不忘,每次都在心中吐槽這才不是自己的生日,因此每年記錄的留影中,一群笑顏中,隻有你裝大人般板著臉。
溫暖的水汽蒸騰而上,如霧散去。
你不知道凱亞將你帶來這裡的意圖是什麼,你的心中被一種空前絕後的寂寞所占據。
你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被身後的青年腳碾青草發出的聲響喚醒。
黑皮青年站在陰影中,身形利落削瘦,露出的一隻冰色眸子反射出極淺的光。他朝你伸出手,過去那些灰色的記憶與他寬厚的掌心一樣將你裹住。他的繭輕輕蹭著你的掌心,伴隨著他與平日一樣調笑輕鬆的語氣:
“看完了?”
“看完了。”你低著頭說。
凱亞舌頭抵著上顎,忍不住用力捏了一下你的手。
“還不願意去晨曦酒莊嗎?”
“……這之間有什麼關係?”你不解地問。
凱亞眼睛睜大了一瞬,無可奈何地笑:“我把你帶過來,是想讓你好好看看,這個家布滿灰塵、桌椅破落,窗戶還是碎的,一點兒都不適合養病。而晨曦酒莊有溫暖的大床、滋補的一日三餐、貼心的傭人女仆……你以為我把你帶過來是在緬懷嗎?”
夜晚的蒙德河邊,風吹來時很涼。
你最後望了一眼小屋,你想你應該再也不會回來。
這種離彆的憂愁與當初一味逃避的心思完全不一樣,更多的是帶著惆悵的釋然。
凱亞牽著你往前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你閒聊。
你踢了踢石子兒:“我記得我走的時候,窗戶是好的。”
凱亞點頭:“嗯。我前天去砸的。”
你:“……”
凱亞不知何時將你的手攥進了自己的口袋中,暖洋洋的,時不時用繭蹭你柔軟的掌心。
你早就想抽出來了,抗議他見縫插針的行為,青年卻不明所以、避而不談地將你的手攥的更緊。
“青梅竹馬,牽個手還不行?”他語調有點奇怪。
“我們長大了,還是跟以前不一樣的。”你覺得凱亞今天很奇怪。不,自從重雲上次來過之後,這家夥就不太對勁。說實話,你之前有些害怕他,但從稻妻回來之後,你看他也沒什麼很大的情緒變化了。
或許……是因為見過散兵那個更讓人害怕的、喜怒無常的家夥了吧。
“確實不一樣。”
他停下來,影子將你半個身體罩住,低頭盯著你:“你以前隻會跟迪盧克牽手。”
不等你反應過來,凱亞將你攔腰抱起。你的一聲驚呼卡在脖子裡,青年已經利落地穿過層層葡萄架子,不出多久就走到了酒莊門口。
正門前,站著一個等待多時的紅色的身影。
迪盧克的紅發隨著夜風微微飄動,他彈了一下皮手套,隨著清脆的“啪嗒”聲,那雙平靜的紅眸落在了你們二人身上。
凱亞翹起唇角:“如約而至。”
迪盧克眸色深沉:“恭、候、多、時。”
你板著臉:“放我下來。”
“哦。”
騎士兩手一放,下降的瞬間,你被上前一步的迪盧克攔住扶了起來。
整個人差點與地麵近距離接觸,你嚇得攀住了迪盧克的手臂,又驚又怒地看向凱亞:“你耍我很好玩嗎?!”
凱亞兩手插兜:“看你現在這副樣子,確實挺好玩的。”
你憋了一口氣堵在喉嚨裡不上不下,隻能有氣無力地剜他一眼。
“還是你以前可愛一點。”
凱亞聳肩:“我現在也很有魅力吧?”
“先去休息,外邊夜露重,小心著涼。”迪盧克動了動,帶著你走進去。
身後,凱亞並沒有跟過來。
他站在原地,將握過你的手掌心貼住自己的唇,眸色晦暗地吻了吻。
隻是在他抬起眼的時候,正好對上你回頭的雙眸。
視線互相觸及的瞬間,猶如岩漿流入小河,劈啪地冒出沸騰的氣泡。
被他握過的手心發熱,你抿了下唇,表情複雜地扭回了頭。
迪盧克遞給你室內拖鞋的時候,你麵帶猶豫地問:
“凱亞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站在迪盧克的方向可以看到窗外那個沒有離開的青年,他麵色淡然地點頭:“是的。”
紅發青年麵容俊俏,垂著眼替你整理被風吹亂的發尾,手指撫摸過冰涼的發梢,他低沉的嗓音伴隨著熾熱的火,喃喃道:“所以他說什麼,你都不用在意。”
晨曦酒莊的舒適度的確不是雪山和你的舊屋能比的。
頭發被女仆貼心的烘乾之後,你穿著柔軟舒適的睡衣,窩在令人鬆弛的大床上。客廳內悠揚的音樂舒緩沉穩,流到耳朵裡哄人昏昏欲睡。
迪盧克進來的時候,你正在閉眼休憩。
他敲了門的,見你沒有應聲,悄悄開了一個縫隙。這個角度,他看見你半靠著床頭睡著。你的身體一半籠罩在銀色的光線中,麵容比記憶裡的更加脆弱、乳白,令人憐愛。
他像一個窺伺的野獸站在門口,一如當時少年的自己端著醒酒湯重新來找你,卻發現自己的兄弟半靠在床頭,按著你的下巴親吻。
令人心癢的水聲,少女低低的哼吟,以及裸露在外的純白手臂,成為了年少時期迪盧克的許多次夜夢。
你總是像個大姐姐一樣、平靜又溫柔,時而冷酷的不像話,時而發呆、喃喃一些大家都聽不懂的話。
跟你比起來,迪盧克總是不夠成熟,不足以令人依靠。
直到你們漸漸長大,他感受到了你的日益疏遠。
直到噩耗來臨。
時過境遷,迪盧克現在看你,你和幼時並無任何改變。改變成長的是他們。
他的手劃過你眉眼,撩起了塵封已久的心跳和顫栗。你的羽睫伴隨著他熾熱的呼吸顫抖,“吱呀”一聲,床鋪輕晃,男人半個身子已經壓了上來。
迪盧克不知何時傾身而上,他向來不做如此卑劣之事。他心中的正義,可不是讓他成為一個在少女睡著時偷香的壞男人。
你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對你來說,晨曦酒莊是值得信任的地方吧。
所以迪盧克更不想順著躁動的心緒做其他的事。
乳白色的月光將你的肌膚照的發亮,挺翹的鼻梁下,淡色的唇像一道糕點似的。你的脖頸纖細,鎖骨處錯落的光影如振翅的蝴蝶一般,隨著窗外搖曳的影子在迪盧克的心上煽動。
他聞到你身上淡淡的香味,與他身上的彆無二致。
這股熟悉的香氣讓迪盧克忍不住繼續低頭嗅聞,紅色的馬尾順著男人的動作垂下,在你的眼睫邊掃動。
他像是著了魔一樣,直到唇瓣貼到你的下巴才恍然驚覺這個過近的距離。
然而迪盧克並沒有立刻退後,他稍稍頓了一下。
這個時間,這個方向,這個動作,他與曾經的凱亞有何區彆呢。
那股試圖將對方撕碎了吞到肚子裡,與對方融化在一起的占有欲隱隱躁動。但他已經不是年輕氣盛的少年,僅僅幾瞬過去,迪盧克便壓下了那股奇異的感覺。
他原本以為,凱亞是因為喜歡你當時才會那麼做。
現在想來,是與現在的他一樣,因為覺得你心中不會有他們而無法得到的瘋魔才對。
你醒來的時候已近清晨,窗外朦朧的藍光一片,太陽尚未完全出來。
迷迷糊糊地伸個懶腰,昨天晚上睡的特彆香,真的是要感謝迪盧克讓你過來住。
轉身一看,身著家居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抱手闔眼,儼然是一副睡著了的模樣。
“……迪盧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