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三道:“我是說,你也就跟那些貓兒狗子一樣,都是憨憨撿起養著的。大黃狗吃了憨憨喂的飯還能衝他多搖搖尾巴呢,你是個大活人,等一會兒見了憨憨,彆頂著張喪父臉,高低謝他兩句。”
男人嗤笑道:“他不救我,我也有法子活下去,既然怎樣都能活,我又何須謝他?”
宋文三氣了,衝上來給了男人一拳,把男人摁在身|下,道:“照你這麼說,反正救你都是救了個白眼狼,我現在就他媽弄死你,等憨憨回來,再跟他說我醫術不濟,你不治身亡,豈不是更省事兒?”
男人吐了口血,還是半癱倒在地上,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臉上笑得猙獰,就靜靜地直看著宋文三背後。
“三哥!”
伏憨憨果然嚇壞了,把懷裡緊摟著的布包袱也落地上,整個人衝上來,手忙腳亂地掛在了宋文三後腰上。
伏憨憨道:“三、三哥!彆傷人。”
宋文三氣急,扭頭就瞪向男人:“你!”
他早知道憨憨在他背後。
男人半身不遂地仰躺在地上,還能狡黠地聳肩道:“方才不就講了,我是一定要活下去的嗎?”
伏憨憨還強拉著宋文三,嘴裡道:“他,他有病,三哥,彆,彆打他。”
聽伏憨憨這麼一說,男人不屑地撇撇嘴。
宋文三收手,盯著地上的男人冷笑道:“嗬,是有病。”
得治!
宋文三起身,拍拍灰,看向伏憨憨:“錢帶來了嗎?”
“帶,帶了。”伏憨憨愣愣點頭,忙回去撿地上那個包袱。
一路,伏憨憨就跟捧神像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包袱揣在懷裡。
可到了醫館,伏憨憨一見被宋文三毆打的男人,登時就亂了陣腳,啥也不顧了,剛才還被他死死抱住的包袱,一會兒也見了泥、落了土。
宋文三把包袱扯過來。
扯過來小半截,另外半截還在伏憨憨手裡。
宋文三道:“鬆手。”
伏憨憨悻悻鬆手,道:“求三哥,好,好好救救他。”
“行行,救救救,這次是看在你和你爺爺的份上。”宋文三沒轍了,吐了口氣,重新回去捏針。
年輕男人跟一條死魚一樣,仍躺在草席中央。
隻那雙眼,像是勾魂懾魄的幽冥餓鬼一般,直勾勾地戳在伏憨憨脊梁上。
伏憨憨這人慫得很。
早在男人昏迷前,伏憨憨越瞧他的臉龐,越覺得心裡有癢癢咕嚕咕嚕沒撓,於是偷著上去摸過一把。
他摸了,摸到的皮子可滑。
他摸完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做賊似的縮手回來,怕自己的粗手把人皮子磨壞了。
可這會兒,年輕男人都醒了,他那雙眼,像是把伏憨憨怎麼摸的他、摸的哪裡,都給全洞悉了似的。
伏憨憨被他盯著,人一縮肩膀,就不太敢看他了。
還有以前那些事兒,伏憨憨也不大清楚豔竹公子能記得他多少,就隻能先去找熟悉的三哥說話。
伏憨憨道:“金花馬蟲草,我,前些天,見,見過一次。而,而且,有兩棵。”
宋文三下針如有神,邊動手邊說道:“那感情好,我這兒正配藥,隻用一株就夠了。你要是能多帶棵回來,說不定我還能順道給他配一副,救救他這兩條或許下半輩子都再也站不起來的腿。”
年輕男人笑道:“站不起又何妨?不是還有憨憨背我呢嘛?”
憨憨一愣。
年輕男人冷臉:“你不背?”
憨憨連忙抬手:“背,背!”
宋文三一臉狐疑,視線在伏憨憨和年輕男人之間梭巡了一陣,最後還是背過男人,把伏憨憨單獨拉到另一邊。
宋文三說道:“你要救人,我沒意見。但這人妖裡妖氣的,一副滾刀肉的模樣,你同他從前認識?”
伏憨憨點頭:“是,是認識一些。”
伏憨憨道:“……在爺爺,收養我,之前。”
宋文三尋思了一陣從前伏老爺子曾說過的事,知道伏憨憨在被伏老爺子帶回村裡之前,好像是哪家的罪奴,被發配到煙花柳巷受使喚,總之不是特彆好。
宋文三問道:“他是男|倌?還是江湖中人?”
伏憨憨道:“男|倌?”
宋文三道:“就是伺候達官貴人,專給人走後|庭的。瞧他那張臉,要不是浮了片黑毒,指不定多勾人呢。”
伏憨憨又問道:“走,走後|庭,是什麼?”
宋文三看了傻子一眼,撓了撓頭:“嘶,不好跟你說。算了,你先告訴我,這人姓甚名誰?是什麼身份?會不會武功?”
“……”伏憨憨愣愣地搖了搖頭。
宋文三再問了兩句,問出些稀裡糊塗亂七八糟的東西,就知道憨憨是又犯傻了,索性作罷道:“行,你要說不出也罷,隻是今晚把人領回去,記得多防備著些,那些箱籠和貴重的都收好,彆給人摸走。”
伏憨憨笑了笑:“不,不會摸走的,三哥,放,放心。”
伏憨憨渾身最貴重的家當,就是他藏在神龕底下那八兩銀子,湊上這些年他自個兒攢下來的兩吊錢,堪堪能湊足十兩。
而就在剛才,他已經將十兩銀子全部都交給宋文三,當做是年輕男人看病、抓藥的費用了。
家裡要再想被人摸走點什麼,也隻能摸個空。
·
伏憨憨把年輕男人背在了背上,徑直就往山坳裡去。
山路上,伏憨憨顛了顛背上的人,覺得男人又軟又輕的,還沒有他扛下山的一捆柴重。
伏憨憨邊走,心裡邊暗想著,方才三哥性子急,打了人,他得想法子替三哥道歉。
可還沒有等到伏憨憨開口,年輕男人就湊到伏憨憨耳根邊,哈了一口氣。
年輕男人冷不丁道:“你摸我屁|股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