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憨憨歪歪頭:“乖,乖寶兒啊?”
這是爺爺哄他吃藥時愛說的話,每次爺爺這樣說完,都會額外給他一顆麥芽糖吃,憨憨覺得糖可甜了。
男人擰眉,一副嫌惡的嘴臉道:“不許用這種名字叫我。”
“可是……”伏憨憨想說什麼。
男人打斷道:“閉嘴,出去。”
男人還是一副冷冷的模樣,顯然很不認賬,伏憨憨又灰溜溜出了屋子。
伏憨憨不明白,他絞儘腦汁地想,他想到,公子忽然生氣,一定是他隻誇獎、不給糖的緣故。
於是伏憨憨下山,準備去鎮上買一點爺爺常常喂給他吃的糖果。
等黃昏日落時,伏憨憨翻過山,拎著油紙包好的糖果回來的時候。
剛一推開門,伏憨憨就聽到一聲“叮咣”銅壺落地的聲響。
一眼望過去,伏憨憨屏住了呼吸。
男人是很愛乾淨的,一天要伏憨憨端三次熱水給他,用來擦身體。
可每次擦身,男人都不讓伏憨憨在場,隻許他去門邊兒守著。
伏憨憨沒見過他的身體。
曾經在卷雲樓乾粗活時,他聽那些仆役們議論過,說豔竹公子的身子是專為供奉上界仙人嬌養出來的極品,恐怕閹過的宦官見了都能再現雄|風。
可伏憨憨現在瞧見了。
他瞧見白花花一片。
男人似乎是在解小手的,聽見門吱呀一聲響,連忙嚇得拉起簾子。
“抱!抱歉!”伏憨憨連忙後退半步,被門檻磕了一下,在院落的地上倒滾了兩圈。
他竭力想把白花花裡某樣粉登登的小東西從腦海裡抹掉,在門外邊兒躊躇了好一陣,才又貼著門聽裡頭的動靜。
隔了一會兒,伏憨憨聽見裡麵幽幽傳來一聲說:“好了。”
伏憨憨進去,見男人彆著臉,朝向帷幕的另一側,一副不想看他的模樣。
伏憨憨去檢查銅壺。
還是沒拉粑粑。
“看什麼看?趕緊收拾了。”語氣倒是凶,可這一句不知怎麼的,男人的聲音小了許多。
人活著就是吃喝拉撒,伏憨憨從不覺得有什麼可介懷的。
爺爺去世前,進半口氣,呼一口氣,成天拉屎尿在床上,伏憨憨不辭辛勞,每天都幫爺爺擦身,換新衣和床鋪。
可男人驟然間躲閃的目光,減輕的語量,就是莫名讓伏憨憨覺得好生奇怪。
他出去洗刷了銅壺,回來,把銅壺塞回床底下。
然後,伏憨憨直盯著男人的臉定了一陣。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男人不悅地刮了他一眼,“打水來,我要洗漱。”
伏憨憨忽然跟靈光一閃似的,冒出來一句道:“你,是不是,羞羞臉?”
“什麼?”男人質疑地覷向他。
“羞羞臉,”伏憨憨想了好一陣,措辭道,“你不拉臭臭,你怕羞羞臉。”
這回,男人才像是頭一次清晰地認識到伏憨憨是個無與倫比的大傻子似的,瞪大眼,驚異道:“這話誰教你的?”
“沒有,教,”伏憨憨搖搖頭,“你不肯,脫褲子,拉臭臭,怕我,看。”
男人反諷笑道:“那你就好意思脫褲子給彆人看?”
伏憨憨想了半天,又慢吞吞回應道:“我脫,你看。看完,你,拉臭臭。”
男人沉默了。
他也沒說讓伏憨憨脫,也沒說不許伏憨憨脫。
總之,這天傍晚,伏憨憨總歸是做了些努力的,他讓男人知道,他雖然是個憨憨,但至少也是個不怕羞羞的憨憨,他要比男人更勇敢些。
後來的日子裡,伏憨憨是成功讓男人不再排斥做這些羞羞事了,送進去的飯食和湯藥也好生生地被男人咽進了胃裡。
伏憨憨很高興,一天去倒好幾趟銅壺,把壺洗刷得乾乾淨淨的。
伏憨憨還在男人吃完藥之後,把買回來的糖塞到男人嘴裡:“吃,吃,甜的。”
吊詭的,男人被搶塞了一口糖,居然沒翻臉罵人,隻是抿抿唇,過了會兒,朝伏憨憨笑了笑說:“是挺甜的。”
就這一笑,伏憨憨看呆了眼。
伏憨憨覺得公子最近脾氣好多了。
之前他總罵人,罵憨憨是個傻子,罵憨憨的衣服太粗磨了皮,罵不完的事。
伏憨憨想,那幾天公子大抵是被餓的,憨憨餓壞的時候也很想抱怨一下。
這天天晴,宋文三剛來紮過金針,伏憨憨謹遵醫囑,準備抱著公子出去曬曬太陽。
他知道有一處草地,就在三座山之後,那裡開滿了鮮花。
一大早就出發,伏憨憨抱著人翻山越嶺,直到晌午才到草地。
清風拂過,片片野花跟著搖擺,掀起草浪花浪,空氣清新,使人愜意。
“還不錯,”男人摟著伏憨憨的脖頸,“我餓了,放我下來。”
伏憨憨隻聽男人誇這裡的景色一句,就覺得自己也被誇得飄飄然了。
他把男人放下來,來不及擦額頭上的汗,就順帶解開了包袱,從裡麵拿出門前準備好的糕點和中飯。
伏憨憨把食物遞過去:“公子,吃。”
“你叫我什麼?”男人坐在草地上,忽而淩厲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