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三停下來審視他,暫時沒開口。
豔竹與他對視,正色道:“你知道我說的意思。千溪縣有靈契賣,憨憨已經是個修士,而我還是個普通人。你大可以到千溪縣買一張靈契,逼著我簽下。這樣,他做契主,我做契奴,我此生再無反悔之機。”
宋文三似有些愕然,狐疑道:“我從未在此地界使用靈力,你如何知我也是修士?”
豔竹輕笑:“不才,小子曾做過些伺候修士大人的賤活,又耳聰目明,些許識得一些你們這種人的行事作風。當然,您的修為高低之類的,我是萬萬看不出什麼的,還請宋大夫萬莫介意。”
修者吐納天地靈氣,哪怕偽裝成凡人,行走坐臥間的動作,也會比凡人要更輕巧些。
宋文三道:“即便如此,你又是如何幫憨憨引氣入體的?”
豔竹道:“那就是我們自己的私事了,與‘宋’大夫無關。”
豔竹那一個“宋”字刻意咬得彆有深意,宋文三細細觀察了一番他的表情,顯然也有所忌憚似的,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考慮一陣,宋文三道:“好,也無須再買了,現成的奴契,我這裡就有。你若真的敢與憨憨簽下主奴靈契,我便放你倆走,倒也算不辜負他爺爺當年的囑托。”
豔竹道:“想不到宋大夫一個趁人之危偷學醫技之子,也會這般講究托孤的義氣?”
宋文三以牙還牙道:“不好意思,這就是我宋老三的私事了,與公子你無關。”
等靈契真拿出來的時候,看到泛橙黃色的薄薄一張金箔紙,豔竹臉色又變了。
宋文三察言觀色,嗤笑他道:“怎麼?指望著我能掏出個中下品的符紙,好方便你將來毀約?現在看到上品,怕了?”
豔竹皮笑肉不笑道:“哪會?隻不過,這種品級的符籙,隨便放到一個小宗門裡,那可都是要供起來當傳家寶的了。即便要用,也非得奴個築基、金丹的修士才行。用在一個凡人身上,會不會有點浪費?”
修真界符籙分為十二個品級,由高到低分彆天、地、玄、黃四大等階。天級材料為玉,地級材料為金箔薄片,玄級為銀薄片,黃級為草箔紙。其中,每一個等階又有上中下三品。
地級符籙在下界非常罕見,就連朱雀城每年的拍賣會上,都隻會出不到十張。據說再往上還有寶籙、仙籙和神籙,那都是傳說中未可知的了。
豔竹還是有幸得觀某位客人的藏書,才知曉最高等的符籙的材質是什麼樣的。
這樣珍貴的符籙,居然會從凡人界鎮子上一個鄉野郎中身上掏出來。
豔竹笑了笑。
看來他需要重新審視宋文三這個人的背景和底蘊了。
此時,宋文三道:“彆廢話,我就問你一句,簽不簽?”
豔竹眯眯眼笑道:“我一屆凡人,難得今生能有機會用得到一回地級的符籙,當然要簽。”
宋文三挑眉看他:“你這麼聰明的家夥,就肯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性命把柄落在這麼個傻子身上?”
豔竹慢條斯理道:“你又怎知,他沒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呢?”
宋文三神情一淩,將伏憨憨拉到自己身邊,又是把脈,又是用神識探查了一遍伏憨憨的全身。
檢查出來,伏憨憨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伏憨憨尷尬地支棱著,硬被宋文三上下其手了一遍,才道:“三哥,公子對我很好,沒有做什麼……”
豔竹悠悠道:“宋大夫放心,我沒興趣用那些下作的手段,憨憨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總不至於治他於死地。”
宋文三深吸了一口氣,道:“無論如何,有話先簽了主奴靈契再說。”
豔竹道:“好。”
三人步行至內院,四圍無人。
宋文三當空一甩符籙,地級下品的靈契懸浮在空中,刹那間,金光大作。
“哇。”伏憨憨驚呼。
宋文三掏出一口匕首,扔給豔竹:“接著。”
豔竹接住,撕開衣襟,在胸口處劃了個口子。
伏憨憨大驚失色,忙上前阻攔:“公子你做什麼?”
可惜他的舉動仍是沒有豔竹的刀快。
豔竹心頭血一流出,宋文三就用靈力取了三滴,將心頭血彙入靈契中。
符籙上,三滴血隨著靈契的暗紋開始湧動。
伏憨憨趕緊上去用靈力給豔竹止血,他倒想埋進豔竹的胸裡舔舔公子的傷口,可惜豔竹眼疾手快,一掌控住了他的額頭,不許他上前半寸。
“好了,”宋文三道,“憨憨,你來。”
不等伏憨憨反映,這頭,豔竹直接捏了伏憨憨放在他胸口的左手,用匕首在他左手的無名指指腹上快速劃了一道。
與心頭血一樣,無名指的血滴迅速被宋文三的靈力推到空中,與符籙相融。
“契成!”
宋文三大喊一聲,作為見證人,將契約的金光收攏。
靈契化作一枚指甲殼大小的靈牌,閃爍著金光。
宋文三將令牌用線栓起,像係狗繩似的,掛在了伏憨憨的脖子上。
宋文三還將伏憨憨拉到一邊,背過豔竹叮囑他。
伏憨憨暈頭轉向,隻聽宋文三說:“你記好,這牌子你要一直戴在身上,洗澡都不能摘下來,尤其不能讓那個陰陽臉拿到手裡,知道了嗎?”
伏憨憨反駁道:“……公子不是陰陽臉。”
宋文三暴脾氣,道:“你爺爺臨終前要你聽我的話,這是我遵循你爺爺意願對你提的要求,你聽是不聽?”
伏憨憨瞬間服軟,道:“聽。”
宋文三道:“你拿了豔竹的奴契,就是捏著他的性命。將來,如若他有任何違逆你的,或想傷害你、背叛你的,你就震碎這塊奴契牌子,殺了他,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