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彥殊道:“是我,有何貴乾?”
那人道:“我家主人,千溪門門主溪擎,邀公子移步至觀武閣一會。”
“好。”伏彥殊應了一聲。
臨走時,伏彥殊看了台上一眼。
伏憨憨正戰戰兢兢地與人交鋒。
他的對手是個煉氣二級的中年男人。此人雖修為不如伏憨憨,卻招數繁多、法訣精湛。
反觀啥也不會的伏憨憨,隻能一味躲閃,應接不暇。
短時間內,伏憨憨倒落了下風。
廢物。
伏彥殊暗罵一聲,轉回視線,看向麵前威嚴淩然的中年人。
千溪門門主,溪擎。
伏彥殊曾在千溪門的藏書閣讀過千溪門的門史。
這一任門主溪擎性情剛毅,公正不阿,以一己之力將千溪門從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扶成了如今人數上千、小有名氣的一方勢力。
伏彥殊是凡人,感受不出修士傳遞的威壓。聽說溪擎早許多年前就已經晉升築基初階,倒不知如今此人有沒有更進一步。
——而溪擎唯一的弱點,是他亡妻留下的獨女,溪長雲。
伏彥殊拱手道:“在下伏彥殊,參見溪門主。”
溪擎同樣也在觀察伏彥殊,審視他道:“以凡人之軀能打贏煉氣一級的修士,你很厲害。但不過是一次比鬥而已,你既能輕易勝他,又何必下如此重手?”
“斬草不出根,後患無窮。”伏彥殊淡淡道,“今日他替親弟來向我報仇,明日又有旁人來替他報仇,打來打去沒完沒了。倒不如一口氣將他打疼了,知道痛,他們今後便再也不敢來招惹。”
溪擎道:“大男子行於世間立於天地裡,當寬大為懷、憐憫眾生,你若連武藝遠不如你的人都容不得,處處斤斤計較,將來又怎做得成大事?”
伏彥殊擰眉,冷聲道:“他是修士,我是凡人。他斷了根手臂,不出三月便能重新接續,恢複如初。而我但凡稍有差錯遭了他一劍,便要殘疾一輩子。”
“千溪門主大度,恕小人並無容人之量。”伏彥殊道。
“你!”溪擎拍桌道,“你可知我此番叫你而來,是何用意?”
伏彥殊瞥了眼屏風後的某道倩影,假作不覺道:“門主但說無妨。”
溪擎歎息,起身,背手踱步道:“……你可想入我千溪門內?”
伏彥殊道:“在下既參加了外門武選,自然是想的。”
“非是入我外門,”溪擎瞧了一眼屏風後,道,“而是與我女長雲結親,承我千溪門正統。”
全千溪城的人都知道,誰娶了溪長雲,誰就是下一任的門主丈夫,可享一輩子榮華富貴。
“與少小姐結親?”伏彥殊假作驚訝,“在下隻不過蒙麵與少小姐見過一回,門主便叫我擔此重任,恐怕不妥?”
“自然是有條件的,”溪擎威嚴道,“你一介凡人,壽命至多百載,哪有資格陪我愛女相伴終老?”
溪擎正視伏彥殊道:“我要你入千溪源曆練一遭,你敢不敢?”
“父親!”溪長雲按捺不住,從屏風後邁出來。
伏彥殊謙遜拱手道:“見過少小姐。”
溪長雲頭一次與伏彥殊近距離麵麵相見,對他羞怯地回了一禮,轉而又朝父親說道:“千溪源幻境萬千,就連煉氣中階的修士都難出來,父親怎可強人所難?”
“去不去自由他自己決定,”溪擎向伏彥殊問道,“你身無靈根,此身修煉無望,縱然再武藝高強,數十年後也會年老體衰。千溪源是我門派瑰寶,更有老祖傳話道,此內亦有凡人機緣。你若敢闖一闖,試一試,我便做主放你進去,生死自負。”
“有何不敢?”伏彥殊彎起嘴角道,“吾願往一試。”
《四州風物誌》記載,千溪門有千溪源,入源者,九死一生。
·
“嗷。”看門的千溪門弟子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瞧瞧麵前二人,“又來兩個送死的。”
伏憨憨環顧此處一片荒蕪,好奇問:“兄台,千溪源不是很重要嗎?為何隻有你一人看守呀?”
那弟子瞧伏憨憨麵貌和善,便道:“根本犯不著守。這些年都進去多少個了?沒一個出來,全死在裡頭。說是咱門派重地……我看呐,死地還差不多!”
伏憨憨還想問什麼。忽然,看門弟子瞧見來人,驚呼一聲:“少小姐!”
溪長雲從遠處趕來,落地,掃了伏憨憨一眼,看向伏彥殊道:“公子。”
“少小姐。”伏彥殊行禮。
溪長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道:“我父以千溪源激你,分明是想害你。還請公子折返,莫犯傻事。”
“縱你父已言明,一旦我從源裡出來,便能娶你為妻,你也不肯要我一試?”伏彥殊調笑著,低頭看這小姑娘。
溪長雲沉思一陣,懇切道:“長雲不肯。”
伏彥殊淡然一笑:“可我卻覺得,我能從源裡出來呢。”
幻境?伏彥殊受煎熬多年,最曆的多的,就是無窮無儘的幻境。
說罷,伏彥殊運氣輕功,當即就朝內裡的迷霧處飛去。
伏彥殊進了迷糊,伏憨憨驚呼道:“師父!等等我!”
伏憨憨也一個踉蹌快跑著撲進了迷霧。
“公子!”溪長雲急切地喊了一聲。
迷霧外看守的弟子連忙以身相抵,擋在路前:“少小姐,請止步!”
溪長雲心空了半截,跌坐在地,懊喪地流下一行清淚:“是我害了他。”
她不該一時興起提出要嫁給伏彥殊,反倒害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