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也緊張地盯著台上的情況,耳邊突然炸起這麼句話,他瞬間就成了個火銃。
“該不會沒繡完吧?”那人繼續說。
“閉嘴!”王老板低聲吼,卻也有些底氣不足,換做是誰都得急,彆的繡娘早早就收拾好了器具,隻有溫有枝捱到了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她究竟繡沒繡完。
溫有枝當然繡完了,她捱到最後一顆純粹是用的這回針繡繡法比那鏈針繡複雜許多,又換了樣式,費了點時間。
評判官是皇城繡局的三個主事,麵上一個比一個嚴肅,叫人屏息等著,一點兒聲都不敢發。
三人遞著看交上去的繡紋,湊一塊兒商量著打分。
所有繡娘們跟籠中之鳥似的,耷拉著腦袋絞著手,緊張得跟什麼似的。
誰不知道皇城繡局的評判官個頂個的不留情麵?10分的總分,她們0分都打得出!
溫有枝不知道。
她還是挺著脊梁,麵上坦然然,半點不虛。
“這是那位姑娘的繡紋?”最中間那個主事問。
一姑娘舉了手——這人溫有枝麵熟,就上次來挑釁的繡場的人,跟著領頭一塊兒來的。
“不錯。”主事說,“皎月當空,清冷不落凡塵,有靈氣。”順手還打了個8分的高分。
姑娘被誇得飄飄然,賺足了麵子,連忙謙虛道謝。
台下一片嘩然,王老板的麵色又黑了幾分,眼瞅著王老二的名頭又要被坐實,台上的三位主事突然頓住了,舉著塊繡紋驚疑不定地互相對視。
“這......這是哪位姑娘的?”主事問。
主事手中的繡紋是片竹林,竹林上有朦朧的月,竹葉上是紛紛揚揚的雪,竹林中坐著個長發之人,男女不辨,隻落個背影,一席散發拖落在地,洋洋灑灑抬頭望月,手卻搭在棋盤上,像是在摩挲棋子,也像是在等未至的弈手。
溫有枝欠欠身:“是在下的。”
“這繡紋可有名字?”主事問。
溫有枝憑空想的,能有什麼名兒?她信手拈了個:“癡雪獨弈。”
主事又問:“這繡法可是姑娘獨創?”
當然不是,溫有枝想,嘴上卻說:“是,叫回針繡。”
主事噤了聲,互相對視了一眼,竟毫不猶豫地直接往上打了個滿分!
全場都靜默了,繼而全場沸騰了起來。
擂台賽年年都有,可誰見過皇城繡局打出過滿分的?世上獨一遭!人間獨一份!
就在所有人都猜著這醜女到底出自誰家繡場的時候,王老板忽然反應了過來,一而立之年的人竟直愣愣蹦了兩下,揚眉吐氣地大吼:“我家的!我家繡場的!”
溫有枝輕輕笑了下。
有此副繡品在前,後麵的都成了粗製濫造之物,主事的眼神一個比一個嫌棄,分打得一個比一個低。
溫有枝這桂冠得的毫無懸念。
就在主事如獲珍寶地就要來問溫有枝名字時,一男子忽然走上了台。
“不知姑娘芳名?”
溫有枝朝來人看去。
那男子聲音溫潤,穿著也華麗,一幅富貴公子的做派,倒是讓溫有枝摸不著該怎麼答。
“見過太子殿下。”主事捱下心,先行了個禮。
太子隨意抬手讓人免了禮,又等著溫有枝答。
這可難了。溫有枝覺著自己是犯了水逆。答心姐的名字麼?這算得上個欺君;答自己名字麼?這就是明晃晃認了自己是犯規,得手的桂冠直接飛了,心姐還被賭約纏著身呢!
溫有枝心下無數念頭閃過,欠欠身:“回太子,民女何心。”
“你的繡紋很好。”太子直言,“能把樣式畫一份給我麼?”
太子開口要,誰敢不給?
溫有枝捏了捏汗涔涔的手,輕聲說:“樣式在心中,太子殿下還請稍等片刻。”
“我同你一塊去。”說著太子就要往旁的書坊走。
溫有枝也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跟著走,留下一幫子人不敢跟,大眼瞪小眼地愣著,不知該等到幾何。
到了書坊,溫有枝回頭看了看,發現沒人跟著,鬆了口氣,沒急著去動筆墨,而是行了個禮說:“太子殿下贖罪。”
太子挑眉看著她。
溫有枝不可能真騙太子,現下所有人都盯著她呢,她要再不說實話,真就要頂著心姐的名兒一輩子了!
太子聽溫有枝一五一十地說完,問:“那你究竟叫什麼?”
溫有枝頓了頓:“顧有枝。”
溫有枝話音剛落,書房突然被一群官差圍了起來,看樣子是六扇門的。
溫有枝眼皮突突地跳,一股預感湧上心頭,立馬低聲對太子說:“他們似是來逮我的。”
太子啞然,扭頭看著溫有枝。
溫有枝說:“還請太子相救,民女願......願用十件常服答謝!”
十件啊!溫有枝心都碎了,自己怕是要繡到猴年馬月去了。
太子失笑,眼下卻由不得他問清前因後果,那縣太爺已經聲勢浩大地邁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