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皇城的路遙遠崎嶇,得先走水路再過陸路,舟車勞頓,幾人還要在新標鎮落個腳,歇上一晚再趕路。
李招娣一路上都沒說過幾句話,翻來覆去攏共就那些——
“不用了姐姐。”
“我沒胃口。”
“我都可以。”
“謝謝姐姐。”
溫有枝歎口氣,把賣身契遞給了李招娣。
“我不是人販子,你也不是什麼貨物,這東西給你,你自己保管吧。”
原想再囑咐一句“彆再對他們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希望”,可這話是在紮心了,溫有枝說不出口。
人各有命,她日後若還是想回家,自己還能攔著?
李招娣結果那張薄薄的紙,紙上的墨跡已經乾透了,她撫著墨:“這錢我日後會還給姐姐的。”
溫有枝點點頭,出了船篷。
“怎麼樣了?”趙宣在船篷外等她。
溫有枝搖搖頭:“心結難解。”
趙宣歎口氣:“都道皇家院內少親情,卻不料民間也並非都是兒女繞膝、笑鬨鄉野的。”
溫有枝挑眉:“殿下也這樣天真?為權為財,世間晃眼的身外物那樣多,感情哪比得上呢?”
趙宣沉默了半晌:“那你呢?”
“我?”
“你也二十多了,沒想過嫁人麼?”
溫有枝在現世被催婚催怕了,哪知穿書了還要被催,反唇相譏:“太子殿下不是也尚未婚配?”
趙宣笑了:“我那是先立業,再成家。”
溫有枝“哦”了一聲:“我現在不也是立著業麼?”
趙宣笑著沒說話。
兩人就著江麵的冷風吹了半晌,溫有枝嫌冷,想躲回船篷,趙宣突然開口叫住了她。
“聽說前些日子,我皇兄去了繡局?”
溫有枝腦袋裡搜羅了一圈,愣是沒想出這個皇兄是誰。
趙宣看著人一臉迷茫的樣子,擰著眉:“他不是說了名諱了麼?就算你久居深閨,連‘趙’姓都聽不出?”
溫有枝恍然,趙晨。
“我——我腦子摔壞了。”溫有枝隨口胡扯,反正趙宣已經對自己身份起了疑心,就讓他自個兒猜唄。
趙宣自動略過這種敷衍人的話:“離他遠點。”
溫有枝顛顛荷包:“我就是想賺個錢。”
趙宣冷笑一聲:“你隻是想要錢,他想要的是你的人,懂麼?你要被他發現身份,就等著他去父皇那兒求娶你吧。”
溫有枝打了個冷顫:“娶我乾嘛?”
趙宣逗她:“娶你,然後把你天天關房裡——”
“光天化日你想說什麼啊!”溫有枝怒吼。
趙宣一臉迷惑,慢慢把話補全了:“——關房裡刺繡......”
說完他也反應過來:“你一個女兒家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啊!”
溫有枝:“......”
趙宣深吸一口氣,換了副正經麵孔:“我皇兄什麼都可以不顧,什麼都是過眼雲煙,唯獨——刺繡。”
溫有枝:“那讓他來繡局,給我錢,我破格教他。”
趙宣微笑:“你嚴肅一點。”
溫有枝懶洋洋站直了:“殿下請賜教。”
她是料準了趙宣不會動她,溫有枝看著趙宣吃癟的樣子,腦子裡驀地冒出四個字——
恃寵而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