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到底比普通繡娘要沉得住氣,聽了溫有枝話也沒嚷起來,但眼底的怒意沒少半分,她瞥了一眼溫有枝:“你就是清河繡局的人?”
溫有枝也學著她的樣子掃了一眼:“你就是皇城繡局的人?”
主事冷笑一聲:“後生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無禮至極。”
“前輩也不遑多讓,無禮在先了。”
旁邊有繡娘想衝上來,王武淡淡地朝她一瞥,劍身緩緩露了半截。
那人又縮了回去。
主事也不再跟溫有枝打舌戰:“你們想如何比?”
這話問的,當真是妙極了。
看似是將主動權遞到了清河繡局的手裡,實則,若贏了,那便是規則所依;若輸了,那便是有了規則的加持還技不如人。
“前輩來定。”溫有枝把話遞了回去,一聲“前輩”喊得又禮貌又刺骨的,讓人聽著背後一涼。
主事“嗤”了一聲,也不跟他饒舌了:“清河繡局現有繡娘幾人?”
“四人。”
溫有枝說得輕描淡寫,可這話傳到眾人耳朵裡,就跟沸水裡丟了塊豬油似的,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喧鬨了起來。
“四個人?就這麼個小破繡局,也敢來叫囂我們?”
“自不量力,勇氣可嘉,自取滅亡。”
“想出風頭想瘋了吧?”
......
那點兒閒言碎語窸窸窣窣地傳進三人耳朵裡,王武剛想皺眉,卻看見溫有枝眼裡又閃起了詭異的、興奮的光。
“???”王武當真是摸不準溫有枝的脾性了。
主事嗤笑了聲,沒露出特彆輕蔑的神情,但到底也沒過於輕視。
主事的目光在王武身上轉圜,麵前這姑娘背後明顯是仰仗著太子,哪怕真的有幾分本事,但能在皇城開店,多少也是因著太子的緣故——
簡單來說,在主事眼裡,溫有枝就是個傍大款但有點繡技卻盲目自信的繡娘。
“車輪戰如何?”主事說,“你們人少,鬥彆的不合適,單派一人顯得我們欺負後生,我們皇城也派四個人,打車輪,輸了的換人,贏了的繼續,如何?”
溫有枝很爽快:“好!”
車輪戰簡直好的不能再好了,單派一人,清河繡局這兒就隻能上溫有枝,可溫有枝的繡技本就無可挑剔,每日的繡帕都賣得精光,壓根兒無需再宣傳,要讓清河繡局真正聲名大噪,須得亮出每個人的本領才好。
“賭注呢?”主事問,“你對皇城繡局的賭注要求是什麼?”
溫有枝沉吟了一下。
她本想讓皇城繡局按上“第二清河繡局”的名頭,可自從那日的兩個石獅子後,溫有枝覺得讓皇城繡局跟清河繡局搭上邊兒簡直是晦氣,平白侮辱了自己的招牌。
她也無意去更改人家給自己自個兒服務權貴的定位。
“我要皇城繡局永不再用回針繡法。”溫有枝說,“當初創立回針繡的女娘現在行蹤不定,我也不為難你們向人賠禮道歉,但永不再用總是能做到的?”
主事臉色微微一變。
“你......”
“我怎麼知道的?”溫有枝麵無表情地指指腦袋上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主事的眼神晦暗不明了起來。
溫有枝嗤笑了聲:“你們也可以要求我,輸了後,隱瞞此事。”
主事冷冷地看著她:“我要你輸了後,此生不再碰刺繡,關店閉館,滾出皇城。”
溫有枝“呦”了聲:“我隻禁用了你一個繡技而已,你竟要斷我後路?”
主事不說話,隻盯著她看。
溫有枝看著她的眼神,毫不懷疑,如果王武不在這兒,或者她沒直接表明自己背後是太子,彆說鬥技了,她今日怕是想活著離開這扇門都難。
思及此,溫有枝笑了:“行啊——”
她尾聲拉得又長又輕,話音落了,又補上一句:“但我要加個賭注,若是你們輸了,不僅要禁用回針繡,還要在門口貼上告示,表明這回針繡法——是偷的。”
溫有枝勾著唇:“如何?”
皇城繡局聽不得“偷”這個字,眾人瞬間站了起來:“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偷的!這是我們主事日日夜夜研究出的!”
“就是!紅眼病麼你!”
“見不得人好!”
溫有枝斂了笑,揚著眉輕聲細語:“日日夜夜研究?日日夜夜對著人繡品拆解研究麼?”
她點點頭:“那確實是辛苦。”
主事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眼神淬了毒一般地盯著溫有枝:“何日比?”
“後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