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河繡局關了門,日晷恰恰好指著正午時分時,四人踏進了皇城繡局。
皇城繡局沒閉門謝客,一扇門大喇喇地敞著,門口兩頭“石獅子”也沒再守著了,任誰來了都的問一句:“呦,今日皇城繡局這是怎麼了?誰都能進?”
裡麵的繡娘笑著說:“是呢,今日有鬥技,都能進。”
靠著這樣的造勢,溫有枝一行人到的時候,裡頭已是烏泱泱一群人了。
“他們就是清河繡局?”
“是啊,你看,領頭那兩女的挺美。”
“我前些日子去買過,繡品還不錯的!”
“吹吧你就,再美能美得過皇城繡局的?你莫不是看人家主事長得好看,巧言巧語哄人家開心呢?”
“你們還真彆說,清河繡局這次的賭注大得很!輸了就得閉店滾出皇城!”
“呦!——那我可得去城門口等著——”
眾人見著說話那人一臉猥瑣油膩的樣子,瞬間明了,哄堂笑了出來。
“聽見沒姑娘!他說輸了沒事!他包//養你!”膽子大的直接衝溫有枝喊了出來。
溫有枝被這種黏膩惡心的話引得一陣反胃,捏了捏拳頭,小聲叫:“王武。”
“在。”王武也捏著刀柄。
他自幼跟在趙宣身邊,耳聽目染的除了宗廟朝廷,便是仁義禮智、忠悌廉恥,這種醃臢話,聽著就臟了耳朵,讓人手癢想揍。
“記著人臉。”溫有枝平靜說,“後續找補回來。”
“是!”王武就等著這句話呢,“怎麼找補?”
溫有枝:“......”
她沒想過多狠厲的手段,小說裡的那些近衛不都是福至心臨的麼?怎麼還要問呢?
她故作高深:“你懂的。”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莫尚了性命。”
“是!”王武得了令,氣勢洶洶地直起身,環視一圈,當真是把人臉記了個全乎。
皇城繡局的庭前已經空了出來,就擺了兩張桌子,跟擂台賽一樣的規製,永寧公主坐在了階梯之上,俯首看她們,另外兩位群主一左一右坐她旁邊。
溫有枝領著三人欠身上前行禮,結果頭一抬,帷幕後又緩緩走出來了個人。
“見過大皇子。”溫有枝主動開口,心裡卻一緊。
大皇子的本事她見過,能在一百塊帕子裡認出自己繡的那些,還認得分毫不差——
溫有枝喉嚨一堵,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刺繡,這身份怕是捂不住了。
“按著順序,我最後上場。”若是自己能不上場,那便是有驚無險,最好的了。
一聲鑼響,趙寒兒先上了台子。
為力求絕對的公平,公主郡主們是看不見刺繡過程的,中間豎了道屏風擋著,但另外三邊沒有,都是人擠人肩挨肩地看著。
“為本皇子在旁邊置放條椅子。”趙晨抬抬下巴,“本皇子並非裁決者。”
旁邊立刻有人狗腿地空出了個位置。
趙晨卻沒看那個位置,徑直走到了溫有枝旁邊。
溫有枝:“......”
“給這個姑娘也按個位置。”趙晨坐下後說。
“不必了。”溫有枝說,“多謝大皇子美意。”
趙晨也沒堅持:“你會上場麼?”
溫有枝踢皮球:“誰知道呢?不過我很相信顧姑娘的眼光,這都是她擇選出的繡娘,必不會差。”
趙晨勾勾嘴角,沒說話。
第一場是皇城繡局先出的題,題麵是“門”。
溫有枝鬆了口氣。
說來也是運氣好,趙寒兒擅長雙麵繡,可最近她一直在練習亂針繡,所有賣出去的帕子用的也均是亂針繡,這雙麵繡應當還未流到皇城繡局那兒。
而門這個題麵,簡直和雙麵繡絕配。
門外如何,門內如何,若是讓溫有枝去繡,那便是一麵朱門酒肉,一麵路間凍骨。
皇城繡局派的是個男繡工,溫有枝看著他的繡法,覺得當真是荒唐,不禁笑出了聲——
他用的是亂針繡。
皇城繡局當真是用功,短短兩日功夫,便把這紛亂複雜的亂針繡鑽研了出來,男繡工技藝不甚成熟,但已經具備雛形,到底算得上是有模有樣了。
“笑什麼?”趙晨問。
“嗯?”溫有枝笑笑,“沒什麼,看人如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皇城繡局還是老一套,拿了新的繡法就開始亂纏絲線,亂針繡亂就亂在走針亂、布線亂,但整體井然有序,跟皇城繡局這一套還挺般配。
趙寒兒坐在眾目睽睽之下,手心微微捏出了點汗,但一針一針行得穩,腦海裡都是溫有枝前兩日說的話——
“今日賣出去的繡品,有四種繡法,我的挑花,還有你們的亂針繡、錯針繡和網繡。”
“我的挑花不是什麼稀罕的事,皇城繡局不會學,但你們的這三個都是新鮮的,不出意外,他們也會用。”
“你們不用去看對麵用的是什麼繡法,繡自己的就行,他們寥寥幾天能練個什麼東西?亂針繡繡錯一步便理不清了,錯針繡和網繡錯一步便會突兀,彆看,彆管,顧著自己就好。”
趙寒兒這邊目不斜視,反倒是對麵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