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但趙宣還是不希望溫有枝太快走。
臨近年關,溫有枝沒有家,估計會以繡局為家,跟大家一塊兒熱熱鬨鬨地過年。
但問題是——
除了小羊、李招娣這樣同樣無家可歸的人,繡局大多數繡娘還是要回去的,到時估計也熱鬨不起來。
“打算回齊溪過年麼?”趙宣撇開剛剛的話題,問她。
溫有枝愣了愣。
她一直沒注意過年歲的問題,古代的衣物繁冗複雜,她沒怎麼靠衣服辨彆過日子。
“什麼時候?”溫有枝問他。
“半月後。”趙宣說,“屆時皇城有廟會。”
溫有枝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這是在留自己在皇城過年。
到底都是二十來歲的人了,溫有枝不是不清楚趙宣對她的那點心思。
但溫有枝捫心自問,她就一穿書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回去,沒必要染一身桃花債,徒惹趙宣抱憾。
況且……
溫有枝是魂穿,她寄居的是一座陌生的軀體,她再怎麼開放,也不覺得自己有隨意使用她人身體的權力,無論原來的那個溫有枝靈魂是否還遊蕩於人間,等著自己歸還軀乾。
有這些前提條件在前,溫有枝壓根兒不會對趙宣動任何心思。
她搖搖頭:“回齊溪,小羊二丫都在那兒。”
趙宣點點頭,明白了溫有枝的意思。
兩人說的是過年,但論的也是心,雖不必說那麼明白,到底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既然這樣,趙宣也不用拖著進度了溫有枝多留在皇城一日,危險就多一分。
之後十來日,趙宣一直在朝堂之上給趙晨使絆子,讓他分不出身,見老皇帝都能看出來,把趙晨叫去內室問了個清楚。
趙宣沒瞞著:“來日若皇兄請婚,還望父皇在此事上攔著些。”
老皇帝聽明白了,失笑:“你們這是在爭女人?”
趙宣覺得這話刺耳,爭女人?他當逗螞蚱麼?
他麵上不改,隻道:“那女子不願嫁與皇兄,以皇權相逼,實在非君子所為。”
連皇權相逼都出來了,老皇帝皺著眉:“不過是一女子,你們這樣兄弟相爭算什麼?”
“非是相爭。”趙宣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與爭鬥無關,成與不成全看女子自身心意,隻是不願見皇兄以權相壓。”
老皇帝不願意聽他這種奇怪的理論,擺擺手要他退下:“知道了。”
頓了頓又補充:“注意身份,好歹是兩個皇子,莫跌了份!”
趙宣腹誹,夫妻當舉案齊眉,既是“齊”,哪來的“跌”?既要追求,難道還擺著譜?
這話他沒說出口,得了句老皇帝的應允便足夠了,他沒非要爭個三六九等。
他突然想起,溫有枝也鮮少與這個時空的人爭辯什麼理念。
他知道溫有枝絕對不是在瞧不起這個時代落後的觀念,反而為這個時代常感悲哀,因而一直用行為來為這個時代的思想推動做些力所能及的。
不違天道,不以救世主自居,謙卑又悲憫地順著時代,又推動時代。
他知溫有枝想回去,也知這兒沒有什麼值得溫有枝留戀,更知天命不可違,該走之人留不住。
趙宣歎口氣,朝清河繡局走去。
王武今早已來稟報,下橈那兒的鋪子已經打點好了,溫有枝隨時可以出發。
他雖想留溫有枝在身邊,但沒有什麼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離清河繡局還有一段路,他遠遠便看見了溫吟的身影,正堵著門口,不知跟溫有枝在說些什麼。
趙宣眸色一暗,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溫有枝既是身穿,音容樣貌身形,均未變化。
樣貌有楊秋妍的幫助,已改;
世間身形相似之人何其多,溫吟沒道理為著這個猜忌她;
偏偏是聲音。
溫有枝說話不比原主那樣咳嗽連連,低聲細語著說,反而添了許多的活潑,但這不代表聲音就完全變了,溫吟看著她長大,對原主的聲音再了解不過了。
趙宣擰著眉走近,便聽見溫吟說:“聽聞左街有家鋪子,裡麵有樣麵水,可保容顏永駐,我買了來想贈予妹妹,妹妹不若試試?”
溫有枝沒接,笑著說:“無功不受祿。”
溫吟道:“妹妹這是見外了,我喜歡刺繡,喜歡新奇的花樣,於是對妹妹頗為仰慕,近日表示借這水來跟妹妹套近乎的,妹妹怎的這樣不給我麵子?”
溫有枝:“……”
不需要仰慕,你可以多出點錢多買幾條帕子。
她猶豫著手不肯接,溫吟卻直接把罐子往溫有枝手裡一塞:“試試。”
溫有枝正無奈,弄不清狀況呢,又聽見溫吟說:“聽聞禦史大人家那個固倫公主最是擅長塗脂抹粉易人容貌之術,我從前常想著要去拜訪,不想這人自逃婚後,便再沒了蹤跡,當真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