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宣和王武吃了飯也還沒急著走。
溫有枝問:“宮內的除夕夜宴,殿下不用露麵麼?”
趙宣卻沒正麵回答,反而說:“三皇子誕生了。”
溫有枝不明就裡。
“讓辭書已經擬好。”趙宣說,“仙人也已有了眉目。”
溫有枝明白了。
這是已經打算走,壓根兒懶得去參加除夕夜宴了,或者說,老皇帝人精似的,趙宣的心思有沒有放在上麵,他早就知道了,現下有了第三個兒子,也就懶得管他。
誰都看得出,如果不是趙晨主動放棄了皇位,這個太子之位是輪不著趙宣的——
老皇帝瞧不上趙宣這樣溫和又仁慈的治國之道。
從一開始不願意嫁女兒,於是隨意封公主,到後來迫不得已才出兵,這都能看出,趙宣與他的治國理念極為不符。
現下有了能夠重新培養繼承人的機會,老皇帝自然懶得搭理趙宣。
他甚至巴不得趙宣遠離三皇子,怕把人給帶歪了。
可惜他沒有通天之術,不知道這三皇子六歲後,仍然要依仗趙宣來教導。
趙宣淡淡說:“皇室輕親情,除卻母妃,我並無其他牽掛。”
趙宣對父子親情早已沒了惦念,五年前他險遭毒手,老皇帝不是不知道,可宰相仍安安穩穩地戴著那頂烏紗帽,萬人之上的位置不曾挪動半分。
所以說,血肉親情有什麼用呢?老皇帝連為自己兒子泄憤都做不到,甚至不願意去保下那個為救吾兒而差點丟了命的女子。
趙宣本不欲解釋這些,但他又怕溫有枝覺著自己鐵石心腸,連自己的父皇都可以說舍便舍。
溫有枝點頭:“既如此,晚上去逛廟會?”
說著,她悄悄瞥了一眼正並肩而立的趙寒兒與王武,輕聲說:“把他倆湊一塊兒。”
趙宣笑了一下:“得問過王武才是。”
溫有枝思忖了一下,眼睛笑彎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到了夜幕四合的時候,趙宣在門口等著溫有枝楚門,溫有枝卻先去找了王武。
“給你——”溫有枝遞了塊帕子。
女子贈帕意為愛慕示好,王武被嚇了一跳,連忙退後三步,手足無措,差點左腳絆右腳跌倒在地。
溫有枝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一切,舉著帕子才才把話補全了:“——這乃寒兒所繡,你若明白她的心意,也願意接受,便收下它,晚上同她一道去逛逛廟會。”
王武鬆了口氣,有種死裡逃生的鬆快。
他猶豫一下:“王武一介莽夫,恐怕是……”
溫有枝笑笑:“你若也有這個意思,管它什麼身份地位?”
她指指自己:“你可覺得我一介商人配不上你家殿下?”
王武想也沒想,飛速搖了搖頭。
溫有枝舉著帕子笑著說:“收與不收全在你,不必有勉強的心思。”
王武頓了幾秒,把帕子揣進了袖中。
“我會對趙姑娘好。”王武說。
溫有枝樂了:“你若對她不好……”
她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繡局:“娘家人都在這兒呢,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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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有枝與趙宣走在街上,除夕夜的廟會不比上元節熱鬨,家家戶戶大多都在家團聚,但一眼望去還是吆喝聲不斷,紅燈籠往人眼睛裡照。
“日子定好了。”趙宣說,“上元節後一日。”
溫有枝明白趙宣說的是什麼日子,她頓了頓:“我去拜訪他麼?”
趙宣搖搖頭:“他會來見你,說是穿越之人是有福分的,他該來見你。”
溫有枝問:“那你呢?”
趙宣沉默了。
他走向隔壁的簪子鋪,給溫有枝挑了支翠綠色的步搖,又替她戴上,捋了捋扶蘇,才說——
“三皇弟年紀尚幼,我得再等等。”
溫有枝了然。
她明白趙宣不是那種看重兒女情長勝過國家大義之人,若是他當真不管不顧拋下所有就要跟溫有枝走,溫有枝反而瞧不起他。
人生一世,當履其責,擔其任。
溫有枝點點頭:“我等你。”
趙宣把手規規矩矩地重新放下,聞言,攥了攥拳:“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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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當天,溫有枝把鬆風鎮的鋪子鑰匙給了楊秋妍。
她這次沒再把所有人都集齊了過節,沒必要,她怕自己舍不得,也怕大家看出端倪。
楊秋妍見著溫有枝素麵朝天的樣子,摩挲了兩下鑰匙:“姐姐有事瞞著我嗎?”
溫有枝“嗯?”了一聲,淡淡笑了笑:“怎麼這麼問?”
楊秋妍說:“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