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好像在試探。
黑色長發披肩,米白色的長裙到腳踝,接近四十度的天氣將自己裹得嚴實。蘇檸並不是明豔的長相,像一朵潔白的曇花,也如曇花一樣將自己緊緊封閉,嬌小羸弱。
程然在她回身望自己時收回思緒,她有一雙鹿眼,清澈乾淨。
“怎麼了?”他問。
她搖頭,“沒。”
她總是在不安。
程然關上門,隨她一起下樓。
傍晚,夕陽將半張臉藏在山後,餘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落在地上,兩側栽種的桂花已經盛開,空氣中漂浮好聞的香味。
蘇檸問:“我們怎麼去?”
程然回答,“走路坐車都可以,你想怎麼去?”
蘇檸:“遠嗎?”
程然:“一百米。”
蘇檸:“那走路?”
程然:“好。”
兩人朝小區門口走,走得越遠蘇檸心跳的節奏就越快,在看到大門時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揪著裙子布料。
踏出大門,她看見不斷從身邊經過的行人和車輛,下班的,送外賣的,買菜回家的,還有背著書包放學回家的學生。
空氣裡翻滾的燥熱,蘇檸眼眶好似也被灼燙,眼淚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她胡亂的用手背抹去,下一秒,麵前出現一隻白皙修長的手。
“彆用手擦眼睛,用紙巾。”
蘇檸抬眼看他,所有上湧的情緒在他平靜的眼裡被撫平。蘇檸接過那張紙巾,攥在掌心。
“謝謝。”她說。
“一張紙而已,不用這麼客氣。”程然說。
蘇檸手指收緊,沒接話。
程然帶她到了對麵一條街的超市,他推了個購物車,“能幫忙扶一下嗎?這地有點滑。”
蘇檸扶著購物車一側,懸浮不安的心像落到一個支點。她隨著程然在超市裡逛著,從零食到日常用品,再到甜品烘焙蔬菜水果。
她眼花繚亂,目不轉睛。
這一切對她是完全陌生的,仿佛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結賬時,程然問她:“草莓味還是藍莓味?”
她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手裡兩顆棒棒糖,程然笑了下,將兩顆糖都放進購物車裡,一起結賬。
他站在自助收銀前,先掃了兩顆糖的條碼,然後遞給她,“給。”
蘇檸不明所以,但還是伸手接過,看著他將購物車裡麵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女士拖鞋,漱口杯,牙刷,還有毛巾。
他在給她買東西。
蘇檸忽然無措起來,在他讓她幫忙牽一下袋子時,聲音很低地說,“我沒錢。”
程然頓了頓,繼續往購物袋裡麵裝東西,笑說,“我有啊。”
他掃碼付款。
“我沒法把買東西的錢還給你。”
程然將小票揣進褲兜,單手拎袋子,“那就不還,就當是你願意聽我彈琴的謝禮。”
蘇檸亦步亦趨跟在程然身後,夕陽已經落山,街道兩旁亮起路燈,像夜晚的指引。
“你有什麼忌口和不吃的嗎?”程然問。
“沒有。”
“那晚上吃土豆牛腩和番茄炒蛋,明天吃肉末茄子和紅燒肉?”
“好。”
回到小區,蘇檸去看被不鏽鋼窗戶圈起來的樓層,客廳亮著燈,隱隱傳出電視聲。
很安靜。
她的離開讓一切如常。
蘇檸眼睫輕顫,心想這樣最好但還是難掩失落。回到程然家,她剛站定程然就將剛買的拖鞋拆開放到她麵前。
“試試看。”
這款拖鞋的尺碼偏小,他挑選了一個稍微大點的尺碼。
女孩的腳很白,像雛鳥進入新築的巢。
“合適。”她說。
程然斂眼,薄唇抿了抿,沒說什麼。
他將日用品和晚上要用的食材拿出來,剩下的放入冰箱,挽袖子在廚房忙活。
蘇檸略顯局促的站在客廳,想幫忙但她知道什麼都不會,隻會越幫越忙,隻好獨自發呆,好在她最擅長的便是放空自己。
程然回頭便看見她蹲在廚房和客廳交界地方,雙手抱膝,如極具缺乏安全感的小孩。
老房子隔音並不好,廚房動靜一停下來蘇檸便聽見,扭頭,與他目光撞個正著。
鹿眼懵懂,裡麵寫著茫然,莫名地,程然感覺心尖最柔軟的地方被碾了一下。
“我妨礙到你了嗎?”她起身,退出一些距離。
程然心尖更悶了,“沒有。”
他將火開到最小,從廚房出來,關上推拉門,“怎麼坐在這兒?”
蘇檸沒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好在程然並未追問,俯身撈起桌上的遙控器,將電視打開。
“還有一會兒才能吃上飯,先看會電視,餓了吃點水果墊墊。”
蘇檸接過,而後將一直握在手裡的棒棒糖遞過去。
程然眉梢微挑,笑了,“乾嘛?本來就是給你買的。”
蘇檸手僵住,程然又問,“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