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 命運以它突如其來的方式。(1 / 2)

一聲尖銳的鳴笛劃破夜空,刺得我渾身一震,抬頭時隻覺得頭暈目眩。

客觀地來說,那鳴笛聲其實並不如何震耳欲聾,還不及堵車時的大長列車隊喇叭聲響的十分之一。隻不過四下無人,靜謐幽深的叢林裡除了動物經過時剮蹭樹葉的沙沙聲,便隻剩下我自己的聲音了。

號泣的聲音。

如果那對母鹿和小鹿此時經過我的車前,應該會被我的形容嚇壞。一個披散著頭發、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的女人和鬼看上去也沒什麼區彆。

我並非不會哭,隻不過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眼淚的產生和事態的解決毫無關係。6歲時我在母親的病床前一直哭,她還是走得那樣快,自此以後我就很少哭了。

再然後,我在父親的事情上一次次地變得麻木,甚至失去了落淚的能力。

但是我並不是不需要眼淚。

起初隻是如同針刺一般的尖銳疼痛從胸腔內長出,然後我開車下山時逐漸轉變為撕心裂肺的劇痛,等到眼前的道路也因為視線的失焦變得模糊不清時,我知道再不停車我可能會把自己撞死。

我需要眼淚,這是身體的示警。

我將車靠邊熄火,把理智交給本能,意識沉入一片漆黑的深海。隻是哭著,什麼都沒有想,這個時候不用去想任何事反而異常幸福。

有時意識會自己潛上岸,把我從昏沉中拽出來,因為過呼吸導致的缺氧使我像一條擱淺的魚,將頭朝上努力地喘氣。或許是流淚釋放了壓力的作用,身體在慢慢分泌令人輕鬆的激素,我竟然能從這種生理反應中感到一絲甜蜜。

看啊,我自己都不愛惜我自己了,但是我的身體卻如此懂得自保。

“嘟——”鳴笛又響了一聲,同時暖黃刺目的燈光從我身後打來。

我的雙眼被那強光刺了一下,終於眯著眼睛去看後視鏡。視線中一個穿著一件淺灰長大衣的人影從後向我走來,他大概走得很快,我隻覺得是幾秒間的事,駕駛室的側麵玻璃就被“咚咚”敲了兩下。

我猛的轉頭,對上了卡萊爾·卡倫金色的眼睛。

在閃耀奪目的車燈中,他猶如天神。

“需要幫助嗎?”卡倫醫生問。

我愣了一秒,甚至有點難以搞清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是一條我認定不會有車經過的私人路,所以我把車停在路邊,放任自己宣泄情緒。我以為隻有森林和小動物才知道這個秘密。

可是——

這確實是一條不會有車經過的路,因為它是通向山頂的卡倫醫生家的那條路。

我遺漏了卡倫醫生在夜間也許有可能會外出。

“你還好嗎?陳小姐?”金眸的醫生又輕輕地敲了兩下車窗,輕輕的問。

我將車窗搖下,下意識回道:“我沒事,我……”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沒在卡倫醫生麵前哭出來固然有我自己身體上的問題,也因為我不願意把自己把最狼狽的一麵暴露給一個不太相熟的人,即便這個人對我保有善意。我更願意在一個自己創造的空間的,私密地、肆意地把我心中的悲痛流淌出來。

但是現在這層偽裝也被卸下了。

卡萊爾·卡倫在癌症中心上班,大概見過很多像我這樣的家屬,對人間的生離死彆見得已經不足為奇。他並不是我的心理醫生,我認為我也沒有必要在他麵前痛哭流涕或者苦苦哀求,這隻會把局麵搞得格外難堪而已。

所以他這個時候為什麼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他不能放我一個人待著嗎?

一種不知道由尷尬還是惱火的情愫從心底緩緩升起,但是當我再度看到他眼中全然澄澈的關切時,我突然對剛才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卑鄙情緒感到歉疚。

然後我意識到,是我擋了彆人的路。

這是一條沒有雙向車道的狹窄小路,我車子停得也不能說非常靠邊——那是來不及細致把握位置了,以至於要是後麵有車來必須沿著靠懸崖的那一側危險行駛。

我下意識又看了看後視鏡,幾輛顏色造型各異但都貴得出奇的車正乖乖地排在我後麵。最前麵的是一輛銀白的林肯,此時有個人正從駕駛室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