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既然沈將軍不肯認,那可怪不得老奴了”老太監衝守在一邊的獄卒。使了個眼色。
獄卒上前接過老太監手裡的鞭子,又沾了一遍鹽水,狠狠抽向沈渢。
賀妄站在一邊,注視著沈渢受刑,咬緊牙關,鮮血彌漫口腔。
賀妄敏銳察覺到沈渢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終於再也忍不住,低聲喝道:“停下!”
獄卒頓了下,看了眼旁邊的老太監,發現老太監並未讓停的意思,便繼續抽打起來。
眼看又一道鞭子要抽到沈渢身上,賀妄連忙伸手攔住,鞭子抽在賀妄的手臂上。
獄卒嚇得連忙跪伏在地,賀妄冷著臉:“本王說,停下!此人傷害親王,拉下去,按律杖刑三十。”
無人應動。
“馮公公,本王敬你是宮裡的老人,讓你幾分,但你歸根結底也隻是一個奴才,弄死一個奴才的權利,本王還是有的。”
老太太連忙陪笑道:“淮王殿下說的哪裡話?您是王爺,奴才隻是跟在太後娘娘身邊了幾年,哪裡用得著您禮待,這不是折煞老奴嗎?來人!將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拉出去杖責!”
“你也出去,本王和沈將軍單獨談談。”老太太起先還有幾分猶豫,但想起賀妄的威脅,還是走了出去。
在老太監走後,賀妄將強撐著的架子放了下來,他看著沈渢,近乎顫抖的喊道:“將軍……”
沈渢費力的睜開眼看了他一眼,見周圍沒了其他人,艱難的衝他笑了一下。
賀妄看著他的樣子:“對不起……我……救不了你,京中勢力盤根錯雜,幾乎全是太後一黨的人,縱使我手握兵權,我的勢力在邊境,手伸不到京城,我救不了你…………”
“我知道。”沈渢說的很平靜,不是任何一種安慰的話語,僅僅是一句我知道,便讓賀妄丟盔棄甲。
“我快死了,若我死後能有一個完整的屍身,並將我葬在歸征的路上吧。”
賀妄能夠感覺到沈渢生命力的流失,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說完這句話後便再也沒了力氣。
賀妄聽見他已經幾不可聞的的聲音。
他說:“保全自己。”
至此,便再也沒了聲息。
沈渢盍上眼的那一刻,巨大的恐慌籠罩在厚望身上,他的聲音有些抖:“沈渢……彆睡……”
沈渢沒有再回應他,賀妄伸手探向沈渢的脈搏。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顫抖的手穩定下來,去摸沈渢的脈搏。
……沒有……沒有……都沒有。
賀妄接連試了幾次都摸不到沈渢的脈搏。
賀妄上前,將沈渢從受刑架上放下來,抱起他的屍體向外走去。
守在門外的老太監看見這一幕後,連忙將賀妄攔下:“淮王殿下,沈渢您不能帶走。”
賀妄看了老太太一眼,薄唇輕吐一字:“滾!”
“淮王殿下,你也彆為難老奴了。太後有令,即使是沈渢的屍體也不能離開天牢。惶論活著的沈渢呢?”老太監說著,一隊官兵將賀妄圍起來。
賀妄正準備衝出去,耳邊又回想起沈渢那句幾不可聞的“保全自己”。
賀妄沉默兩秒,轉身抱著沈渢,回到他的牢房,將他安置在牢房簡陋的床上。
又將自己黑色的狐裘解下來,蓋住沈渢的麵容。
老太監看見他的動作,驚了一瞬,連忙上前探查沈渢的脈搏。
賀妄沒有攔他,見老太監手探上沈風的脈搏,諷刺道:“馮公公可要摸清楚,看看沈渢還活著沒?”
馮公公摸了半天,額角冒出一絲冷汗。
馮公公手下的手腕冰涼,儼然已是一具屍體。
“公公回去可要好好告訴太後這件事。”賀妄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天牢,在他走後不久,馮公公也急匆匆的往太後宮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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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渢死了?”太後看著跪在身下的馮公公,不可置信的問道。
馮公公將頭抵地:“千真萬確!老奴親眼看著他咽的氣,是在行刑過程中,獄卒下手重了,將他給活生生打死的。”
聽他這麼說,太後愉悅的笑了起來:“沈渢也不過如此,當初哀家誠心拉攏他,他不識抬舉,如今也算是咎由自取。”
馮公公自然不敢接她的話,隻是將身子伏的更低。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太後漫不經心的說:“把叛賊沈渢的屍體掛到城牆上去,讓眾人都看看叛國的下場。”
馮公公連聲應是。
離開太後宮殿後,殿外冷風一吹,馮公公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少聽少說,才能在這吃人的宮裡活下去啊。”馮公公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喃喃道。
他又跑向天牢,吩咐獄卒將沈渢的屍體搬出天牢,用繩子係緊,搬至城牆處吊起。
“太後有令,叛賊沈渢已伏罪,如今懸於城牆,供過往行人‘觀瞻’,以敬效尤!”
城牆下人群騷亂。
自沈渢被掛起那一刻起,不少人步履匆匆,往自己家裡趕。
一時間,京中權貴人人自危。
明麵上是太後要警告百姓反叛的下場,實際上卻要敲打京中權貴們,提醒他們站好隊。
當初沈渢一意孤行於太後一黨作對,京中權貴有目共睹。
如今他的屍體掛在城牆處,太後要敲打的是誰,警告是的是誰,一目了然。
是夜,一群黑衣人趁著城牆換兵防的片刻,悄無聲息割斷係在沈渢身上的繩子,抱起他的屍首離開城牆。
幸得當初馮公公掛人的時候,將沈渢掛到城牆外邊,讓他們不用再想辦法混出城門。
他們帶走沈渢後直奔一個方向,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次日,人們發現歸征路旁靜臥著一座無名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