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章氏一族的九轉碧流丹,能解萬毒,是稀罕物。章涵走之前要了一瓶,防暈船來著。
韓樂之拿起來丟進嘴裡,“那壓一壓吧。”
“之之,咱們現在怎麼辦?”
韓樂之用桃子水打濕內側袖子,濕袖子掩住口鼻,能減少吸入佛手煙,“海麵上就這一條船,跑也跑不掉。船靠岸時,守衛相對來說會鬆懈一些,那也許是我們唯一的逃跑機會。”
很快,佛手煙彌漫船艙。
一個女孩子昏迷,摔倒在地上,發出冬瓜落地聲音。當船上陸陸續續響起冬瓜落地聲時,大家開始意識到不對。
他們大聲質問,他們修為被封死,他們麵露倉惶,他們軟著身體逃離船艙。
當第一個衝出去的人被葛夫人拿劍攔腰斬殺,他們又手腳並用爭先恐後地爬回船艙。
他們抱著同伴哭天喊地,他們對著葛夫人下跪求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們終於接受自己上了黑船、命不由人,他們哆哆嗦嗦躲在座位上。
葛夫人坐在主位上,翹著二郎腿,雪□□致的腳趾勾著鞋子一晃一晃的,“有修為的站左邊,普通人站右邊。右邊的站緊湊一些,賣的時候好點數量。”
葛夫人煙杆子挑起一個女孩子下巴,煙杆子頭部燙得皮肉滋啦作響,“瞧你,臉上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都不漂亮了。醜人怎麼能賣得上價呢。來人,打幾盆清水,讓他們好好洗洗。”
女孩子眼眶含淚瞪著她,“彆用你的臟手碰我。我就不洗,偏不洗,毒婦,你有本事就弄死我。”
葛夫人捏著煙杆子的手使勁兒,空中很快傳來肉烤熟的味道。女孩子是個硬氣兒的,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就這麼瞪著葛夫人。
葛夫人“噗嗤”一聲笑了,移開煙杆子。看向手下,“她臉壞了,賣不上價。隨便你們怎麼玩兒,留一口氣兒就行。”
船員都是大老爺們,一聽這話,心思就起來了。
一個船員上前,拉著女孩子出了船艙。有那心思的船員,陸陸續續跟上出去。
雖說隨時都能上,但排前頭的,畢竟會乾淨一點兒。而且以經驗來說,到了後麵,會很臟,臟到聞了味兒就想吐。
那女孩子不堪受辱,撞柱而亡。葛夫人叫人把屍體扔下船,省得礙眼。
章涵抱緊韓樂之,頭縮進她懷裡不敢瞧。試了好幾次,修為依舊被封。氣餒道,“如果換成我,我也去抹脖子,章氏一族丟不起這個人。”
韓樂之突然就有點兒明白,青光界麵上韓覺曉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船在海上繼續航行,第二天淩晨、天還漆黑一片的時候,到達目的地。
岸上有數量巨大的沉船,再往裡是沉睡中的城鎮,幾個還在亮著的紅燈籠像是這龐然大物的眼睛,似乎隨時會醒來。
葛夫人舉著火把,踏出船。
一個下人連忙迎上來,叫葛夫人那一片雪白的大腿給晃了心神,“葛夫人,潘爺在虹閣見客人,暫時脫不開身,特命小人來接你。”
“什麼客人比我還重要,怕不是哪個溫柔鄉裡的小情人吧。”
“這哪兒是小人能打聽的,小人隻知道,客人姓韓,來自滴水丹屏。”
韓樂之排在隊伍中間,悄悄試了試掌心運靈。托九轉碧流丹的福,靈力恢複了。
她拉著章涵一邊順著人流走、一邊朝兩側挪,接近角落看守的人。
角落看守的人注意到她們,擰起眉頭,“往前走,彆磨蹭。”
“你在跟我說話?”韓樂之上前,環顧四周找了個沒人的空檔,掌心聚陣攻其不備打在他胸口。
動作利落脫下看守之人的衣服,套在章涵頭上。給章涵嘴裡塞一塊芝麻酥糖,這會使她聲音變得粗一些。擱往常肯定瞞不住,但現在是深夜,又人多口雜,足夠混淆視線。
“涵涵,接下來我要逃跑,其餘看守之人會立即過來,你儘管把我的方位告訴他們。”韓樂之說,“他們的全部精力都會集中在我身上,那個時候你就可以伺機而逃。”
這不是要她出賣朋友?那怎麼行。章涵頭搖成撥浪鼓,“不行不行。”
“照我說的做。這是唯一一個能使我們兩人同時全身而退的方法。”韓樂之心頭打鼓,說出來的話自己都不是很相信,“我很厲害,他們打不過我。”
韓樂之在宗學裡門門拿第一,確實很厲害。章涵深呼吸一口氣,“好。之之,我相信你。”
韓樂之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她不通水性,海邊戒備森嚴,去了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倒不如往城鎮裡去,反而會有一線生機。
她走後,後麵的事情如她所預料的那般,分毫不差。
天邊泛起魚肚白。
韓樂之輕喘著氣兒,在街角短暫停留,稍做休息。
攤販陸陸續續出來擺攤。但大街上人還是太少了,她藏不住,容易被發現。
突然,隔壁街傳來一陣爆破聲,居民嚇得驚叫出聲。
韓樂之單手撐著膝蓋起身。那是她布置的定位陷阱,他們追來了。他們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那位葛夫人是個有手段的女子。
韓樂之平複兩下喘息,逃進了最近的一家閣樓。閣樓牌匾上有“虹閣”二字。
她回頭時,看到葛夫人朝這裡追來。
虹閣。
韓覺曉坐在桌前,指間夾一根煙杆子,薄唇吞雲吐霧,遮掩了幾分銳氣。他言談舉止處處透著客氣,但是在場眾人沒人敢跟他客氣。他身後站著的侍從一看就深藏不漏、不是個善茬。
桌子另一麵是潘峰。潘峰個子不高、身形肥胖,臉上總是掛著笑。他沒答應跟韓覺曉做交易,但也不拒絕,就是打機鋒。
潘峰笑了笑,擱下茶碗,垂下的厚眼皮遮不住銳利眸光,“沉船灣這段時日不太平,我不得不小心行事,韓公子見諒。”
“潘爺不想跟我做交易,想必是有了更好的人選。讓我猜一猜,滴水丹屏蘇昌景是嗎?”
“韓公子消息真是靈通。我與滴水丹屏蘇昌景有約在先,不好失約。韓公子,咱們日後合作機會多得是。”
“死人是不會赴約的,我希望潘爺能多考慮考慮我。”
潘峰愣怔一瞬,“你什麼意思?蘇昌景死了?那他手上那一批白胞......”
“死了,我殺的,整個滴水丹屏的白胞都在我手裡。”韓覺曉起身,“潘爺可以不信,您儘管去求證。三天後我會再來,告辭。”
雲瑞朝潘峰輕點下頜,跟在韓覺曉身後。
潘峰眸子多了幾分忌憚,表現得也熱情了不少。起身相送,“我送韓兄弟一程。韓兄弟,這邊請。”
“那就勞煩潘爺了。”
韓樂之在虹閣裡東躲西藏。
葛夫人不急著抓她,像貓抓老鼠一樣戲弄她。她落到葛夫人手裡不過是時間問題。
她心頭發慌,漸生絕望。
不要。
她不要做稱斤論兩被人標價賣出的商品,她不想一輩子困在這裡,她要回韓式一族,她想見韓覺曉。
......嘶,眼花了嗎?前麵那個人像是韓覺曉。
嗚嗚嗚嗚她想見他想到出幻覺了,趁沒消失快多瞅幾眼。
怎麼越瞅越感覺韓覺曉是真人!
“韓覺曉!”韓樂之試探著大喊,韓覺曉身形一頓,側過頭望向她。
啊啊啊啊是真人,真的是韓覺曉!!!
“韓覺曉,韓覺曉救我!!十一哥救我!!!”韓樂之跟打了雞血一樣拔腿狂奔,直直地衝向韓覺曉抱了個滿懷。緊跟著,胳膊雙腿一起纏了上來,跟麵袋子一樣扭曲在韓覺曉身上。
韓覺曉:“......”
這人誰啊?
還叫他十一哥。
哦,想起來了,韓樂之。
抬手正準備扒她下來,掌心之下的纖細身軀怕得不斷發抖。她揪著他衣領的手緊繃成一條直線。
韓覺曉拍了拍她的背,“......韓樂之,氣質。”
葛夫人打量著兩個人。韓覺曉她知道,以一己之力滅了整個滴水丹屏的狠人,這幾日外界都傳遍了。
他跟這女孩子什麼關係?說情人太小,說女兒又太大。
潘峰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兩個人。看不出來,韓覺曉好這口。
韓覺曉說:“這位大媽是潘爺的人吧,潘爺這三天就費心一些,想一想要怎麼跟銀灘韓鏡解釋。”
銀灘麵積是沉船灣十倍大,勢力錯綜複雜,韓鏡能力出眾、手段果決狠辣,是近五年裡麵爬得最快的人,沒有之一。
怎麼突然跟銀灘韓鏡這尊煞神扯上關係。
葛夫人視線移到韓樂之身上,皮笑肉不笑道,“我眼拙,倒是沒看出來,這小姑娘是韓鏡的......”
韓覺曉說,“妹妹,她是韓鏡一母同胞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