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玥檸決定掛拍並準備去美國留學的事沒幾天就傳遍了整個國家隊,她在剛剛結束沒多久的全運會上奪冠,明顯還在漲球的階段,明明還處於自己的職業巔峰期,卻突然做了這個令大部分人都唏噓的決定。
對於程啟鋒來說,這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外。他知道去學習深造是張玥檸一直以來的夢想,卻沒想過她會如此毅然決然地選擇在巔峰期退役。
終究還是鼓足勇氣,給張玥檸去了條短信:【明天出去吃頓飯吧,我請客。】
剛發出沒多久,他又補充了一句:【北京所有好吃的地兒隨你挑。】
這句話,在此之前他們分彆都對彼此說過一次,卻一直因為各種原因擱淺。沒想到真正想要約一頓大餐的時候,已經是分離在即。
短信發出,很久沒有回音。程啟鋒自嘲地揚了揚眉心,事已至此他已不報什麼希望,她大概是不會再回複他的消息,更不想再出來見他。
沒想到約莫十幾分鐘後,她的短信姍姍來遲:【乾嘛突然要請客?】
程啟鋒摩挲了一下捏著手機的手指,唇角一抖:【為你踐行。】
為了不讓自己尷尬,他想了幾秒,準備再加一句:【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不過終究還是沒等這句話發出去,這一次很快就收到了她的回複:【不吃飯了,一起去阿ken那裡喝一杯吧。】
他終於心安,舒暢地在屏幕上摁下一行字:【好,那直接Shifter見?】
她簡單秒回一個字:【嗯。】
北京的後海屹立在歌輪酒醉的城市中心,這裡是極負盛名的娛樂一條街,各類特色小吃店、小酒館、咖啡店,隨處可見。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城市的夜生活正式開始,這裡幾乎每家店都會有特色歌手駐唱及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演出,渾濁的空氣中到處彌漫著酸腐的煙酒味道,音樂聲放肆地開到最大,幾乎是帶著不把人的耳朵震聾就不罷休的意味。
比起白日裡的光鮮亮麗,讓所有不堪入目的東西都無處遁形,到底是夜晚的酒吧,燈光昏暗,如此一黑遮三醜的氛圍往往要比那一室亮堂堂來得真實得多,平日裡被繁忙工作和瑣碎生活纏身的人們都能在這裡紛紛撕掉臉上偽裝的麵具,把自己鮮為人知的最放鬆的一麵徹底顯露出來,或邪惡,或魅惑。
幽暗詭譎的燈光下映照著盛滿各種美酒的高腳杯,四散著誘人而恐怖的氣息,杯盤狼藉間麻醉侵蝕著人們的內心,吸引著一個又一個饑渴而又需要撫慰的心靈,讓他們得以在此放縱身心又醉生夢死。
如此窮奢極欲的氛圍,彆說喜靜的張玥檸不喜歡,程啟鋒也一樣。
而能讓他們兩個人都極為中意的,整個後海就隻有這家Shifter。
不同於這裡大部分場所的熙攘和頹廢,Shifter仿佛藏身於後海中的一家世外桃源,一腳踏入,便能立刻感受到與世隔絕般的愜意。
在白天,這裡是一家可以在露台上喝咖啡曬太陽的咖啡館,到了晚間則是一家清雅的清吧,除去部分節假日或客人的特殊要求,這裡大部分時候都是清幽寧靜的格調。
看似極簡質樸的木質裝修,卻精致得四周都透著光亮,可以隱約得映出人影來,吧台裡琳琅滿目的各式器皿和酒杯又傳達出奢靡華麗的氣息,再搭配上背景時常播放的輕柔舒緩的藍調音樂或國內各種經典老歌,中西方的結合也將繁華和滄桑都彰顯到了極致。
從前他們來過這裡很多次,或是兩個人,亦或是和隊友結伴。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是在傍晚前抵達,然後在玻璃露台上挑一個隱秘舒適的角落,感受這座城市從白晝往黑夜交替的過程,看著太陽漸漸偏西,下沉,慢慢收回灼熱與奪目,似血的殘陽潑灑在遙遠的天際,先是透著妖冶的勃艮第紅,繼而又金燦燦地像一杯不慎打翻的夏日橘子汽水,行雲流水間給萬物鍍上最美的色彩。
最終恣意又瀟灑地沉入深藍色的天幕,不帶一絲漣漪。
晚上按約定的時間程啟鋒先到了。因為時間還早,這裡的人還不是很多。進門之後的他就開始局促不安,在吧台的高腳椅前剛坐下等待不到十分鐘,已經抽完了三根煙,剛準備點燃下一根,手上的煙突然被另一隻手搶了過去,隨即掐滅。
不出所料,是阿ken,Shifter裡的酒保,後海一帶最有名氣的調酒師,也是程啟鋒和張玥檸共同的良師益友。
作為最貴的調酒師,阿ken所研發的每一種特調雞尾酒,從配方到名字再到深意,都是無與倫比的精妙,出自他手的每一款酒的賣相更是美到無可挑剔。
程啟鋒不解地看著他: “這怎麼個意思?什麼時候你這酒吧也開始禁煙了?”
“酒吧沒禁煙,但從現在起,禁你的煙。”
阿ken並未理會程啟鋒的一臉狐疑,直接把他手邊的煙盒拿了過來順手收進了吧台抽屜裡: “今兒就算你把這一盒煙都抽下去,我再給你拿來一整條,也不會對你緩解情緒有任何的幫助。”
說完,他給程啟鋒端上了一盤堅果。
“給我這個乾嘛,我很少吃堅果類的東西。”程啟鋒把盤子往旁邊推了推。
“咀嚼動作是最有助於緩解焦慮情緒的,”阿ken又把盤子推了回來: “真的,不信你試試。”
程啟鋒搖著頭,嘴角不屑地勾了勾: “誰焦慮了?”
“你把「焦慮」全寫臉上了,不識字兒的還真看不出來,”阿ken一絲不苟地擦拭著手中的酒杯,瞄了一眼程啟鋒,眼尾掃過一絲淡淡的笑: “老張不喜歡煙味兒,你還是少抽點比較好。”
這一說,仿佛說進了程啟鋒的心坎,他喉頭微動,於是乖乖撿起一顆堅果放進嘴裡,然後接著一顆又一顆。也不知是阿ken給的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效果,他原本的緊張情緒確實得以緩和了不少。
就在這時,阿ken跑到程啟鋒跟前,湊近他嘀咕了一句: “她來了。”
程啟鋒猛地一回頭,正好看到張玥檸推門而入,沒有過多躊躇,她第一眼就望向了吧台方向,隨後不甚自然地走向他身邊。
“不好意思,剛剛有一封關於留學手續的郵件急著發出去,所以耽擱了一會兒。”她輕聲細語,接著落座在他身邊,解下了脖子上的圍巾。
他滿臉堆笑: “沒事,我也剛來。”
“你這是剛來嗎?”她把桌角邊的煙灰缸推了過來: “都抽這麼多煙了。”
他剛想隱瞞這都不是自己抽的,阿ken從不遠處跳到他們眼前: “這我得替瘋子證明下,他大概也就抽了三五根的樣子,其他的都我的。”
程啟鋒抬眼罵了他一句: “阿ken,你是不是腦子有泡?”
張玥檸抿嘴笑了笑,似乎懶得和他們繼續爭辯。
阿ken在麵前的電腦上劃拉一番,有些惋惜道: “喲,真不巧,今晚玻璃露台整個都被彆人給提前預定了,那你倆...”
“沒事兒,我們今晚就坐吧台,”張玥檸看了看程啟鋒,繼續笑道: “之前來那麼多次,還沒坐過這裡。”
“行,就這。”程啟鋒木木地點了點頭。
“那今晚想喝啥?”阿ken問道。
見張玥檸沒什麼想法,程啟鋒自然地對阿ken說: “你來決定就好。”
“得嘞,二位請好兒吧。”阿ken比了一個“ok”的手勢,便轉身過去忙了。
程啟鋒有些出神,混沌中他緊咬著有些乾澀的唇,也一直在腦海裡思來想去該如何與張玥檸破冰,可此時心口處有火在燒,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怎麼了?”她用胳膊輕輕碰了碰他: “不是要為我踐行嗎?約我來你又不說話,我可不想陪著你在這裡發呆。”
“抱歉,我的錯...”他終於斂了斂情緒,挪動了下僵直的身體,帶著笑意緩緩開口: “怎麼突然決定要掛拍不打了?”
“該拿的冠軍和榮譽我都拿了,對我來說也沒啥遺憾了,”她抿平唇線,伸手揉了一下自己額前的發絲: “總得給她們更年輕的隊員一些大賽機會。”
“可你還在巔峰期,又是女隊隊長,真的舍得嗎?”
“其實梁指也勸了我很多次...但我相信,以高園、高穎還有曉欣她們目前的實力,她們同樣可以扛起女隊的大旗,也會比我做得更好。”
“會不會覺得可惜?”
他壓低語調,聲音淺啞,有哀怨,也有喟歎。問出這話的時候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為她感到可惜,還是替自己感到絕望。
“其實也還好,”她稍稍猶豫了下,聳了聳肩,輕快答道: “人生太短,我不可能把自己大半輩子的時間都奉獻給乒乓球。可能人生到了某一個時刻,就想換一種生活方式,去體驗其他更多的未知。”
沒錯,究其一生,人總不能永遠在一個圈子裡徘徊吧。
就像她曾說的,為了不負初心,為了身後的功與名,更是為了國家的利益與榮譽,他們從小時候開始記事的那天起,肩膀上就背負了大部分同齡人都未曾背負過的苦痛與艱辛,就這麼馬不停蹄地奮鬥了十幾年。如今她已功成名就,是時候該任性一回,去義無反顧地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
隻不過本應同路的他們,此刻已經走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他們都想繼續往前走,卻因為各種陰差陽錯,最後演變成了相背而行的結局。
“可我替你可惜,雖然我知道自己沒這個資格,”他喉嚨猛地一酸,卻還是揚起嘴角,自嘲一笑: “就像我們之前說過的,我們都是貪心的人,如果是我,不管是因為自己的初心還是為了今後更多的榮譽,現如今處在這個位置上,我都舍不得放棄。”
“你說得對,球場早已成為我身體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現在要徹底離開,幾乎等同於抽筋扒皮,我哪裡會那麼容易就舍得...”
她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加深,尾音更是上揚了幾分: “但就算可惜,我還是喜歡這個結局。”
他托腮認真看著她: “為什麼?”
“再優秀的運動員到了一定時期都會走下坡路,現在的我的確還在巔峰期,可我也很清楚後生力量的強大。國家隊需要這種時代的交棒,需要新鮮血液的不斷注入,新生代總要有崛起的一天,才能保持長盛不衰。而我不管再優秀也終會麵對被她們慢慢取代的現實,就像當初的娜姐和我,每個人都逃不過這樣的結局。”
“可我得承認,我是個完美主義者。”
她眼裡的目光流轉,慢慢泛出一點晶瑩,轉而忽然轉頭回望向他: “我接受不了像大多數運動員那樣,隨著年齡增長,在今後的比賽裡慢慢變得力不從心,慢慢被新生力量所取代,我無法麵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最後是以這樣一種狼狽的方式結束。輝煌之後的頹敗,對我來說真的太過殘忍和孤獨,我害怕。與其麵對那種無力的結果,不如就趁現在,在職業生涯的巔峰期全身而退。”
她還是那麼清冷高傲,深深印刻在她骨子裡的完美主義注定與她相伴一生。同樣不可一世的程啟鋒已經開始學會接受人生裡裂縫的存在,可於張玥檸來說,裂縫卻是破碎絕望的深淵,不可麵對,也無法承受。
“雖然我也不想結束,但是新的生活總要開始。”
他注視著她很久都沒有說話,隻用耳朵傾聽,聽他守望了多年的女孩近在咫尺的那抹悠悠的弦音。迷幻的光影仿佛在她的眼底注了一汪泉水,明眸善睞,清澈動人,比以往多了幾分迷離繾綣。可說出這話的她,卻還是那般堅韌又執拗。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作為一個運動員,我是不是太自私也太沒擔當了?”
“不,你當然不是。”一直沉默的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不是嗎?”她微愣,帶著一絲幽怨追問道。
“不是...”他否認得堅決,卻在與她對視的瞬間大腦一時打結,無法將原因有條有理地說清道明,隻一心堅持著自己內心多年的執念: “我說過,無論你做什麼,你永遠都是最好的,正確的,不可侵犯的。”
吧台前的短發姑娘眼裡隱著淚光,神態優雅又殘忍,而他繼續凝望她的眼睛,再次補充道: “檸檸,在我心裡,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任何人都不能詆毀你,包括你自己。”
他的話音落下,兩人的眸間仿佛都起了一層水霧,往事就這樣被翻來覆去地在靜滯的空氣裡碾磨。直到此時的Shifter開始陸續有客人上座,耳邊響起了零零碎碎的推門和說話聲,接著阿ken將兩杯雞尾酒給他們端上了桌。
麵前,兩杯湛藍色的酒隨意地沉浸在晶瑩的高腳杯裡,在吧台暗沉慵懶的燈光下,卻時而冒著鎏金色的絢爛波紋,賣相還是一如既往的絕佳。
程啟鋒習慣性地問酒的名字,阿ken隨口簡練答道: “沒有。”
“沒名字?”程啟鋒對上阿ken,又是滿臉疑問。
“是的,沒有。”
“你啥時候也沒調過沒名字的酒啊,今天對我們怎麼這麼隨意了?真是有負你的盛名啊。”
阿ken的臉上是略帶深意的笑容: “酒是我調的,但並不是每一杯酒的名字都是我起的。”
兩人麵麵相覷地看著阿ken,更加困惑。
阿ken並沒有作出過多的回應,隨即官方說著: “希望二位今天擁有愉快美好的夜晚。”
說完,便笑著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倆人都沒有太過在意,隻是相視著笑了笑,舉起酒杯輕碰。小酌一口下肚,滋味甘甜,酒味淺淡,喉管處有一股暖流輕輕劃過,蕩漾著心口,蔓延至全身,好像能夠溫柔地撫平一切不安與憂愁。
或許雞尾酒的精妙就在於此,醉醺著心扉,又清醒無畏。
他的手有節奏地敲打著酒杯,再度輕聲開口: “去美國的事,都準備好了嗎?”
她垂下眼眸,輕輕點頭: “手續都辦得差不多了,剛剛郵件遞交了所有的資料,近期應該就能批複。”
“去多久?”
“四年。”
“那你以後還會再回北京嗎?”
“放假的時候肯定會回來。”
“我說的是你畢業後。”
“誰能說得清四年以後的事。”
女孩的聲音模糊又清晰,熟悉也疏遠。
她靜靜地坐在高腳椅上,目視前方,潔白修長的手指隨意懶散地撐著酒杯,泛著晶瑩的液體隨著她手上的動作而搖晃,密而卷的睫毛上下撲閃,眼神裡透著不羈的惺忪,杯中的流光在她臉上來回轉動,迷離又沉淪。
他敲打酒杯的手突然停下,忽然感到自己的腦袋在不受控地嗡嗡作響。他強迫自己鎮靜,極其不自然地撓了撓頭,低頭看著手中的酒杯杯壁附著著的氣泡,爭先恐後,不斷上湧,似乎也預示著自己心頭洶湧的暗潮正在隱隱醞釀,下一秒便會再次莫名爆發。
他不斷告訴自己,今天無論如何都要保持風度,保持冷靜,絕口不提彼此之間的疙瘩,今天約她來,就隻想大方地祝福她今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可是他忘了,白羊座衝動起來還是根本控製不住。
他腦袋一懵,竟單刀直入地冒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他也跟你一塊兒去嗎?”
話題最終還是被自己不由自主地帶到了最不想提到的那個人身上。脫口而出的一瞬,他已經有了悔意,卻已經來不及了。
“是的,他也去。”
“你們後麵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先上學再說。”
“你以後會跟他結婚嗎?”
“我不知道,還沒想過這些。”
“怎麼沒想?你都已經和他在一起了。”
“在一起就一定會結婚嗎?”
“這有什麼區彆嗎?”
“當然有區彆。”
“張玥檸,你能不能坦誠些?”
“我哪裡不坦誠?”
“難道你和他在一起不是為了結婚嗎?都到這時候了,你為什麼還不肯和我說句真心話?”
“我再說一遍,我現在根本不會考慮這件事,我說了先上學。”
“沒有區彆,反正你已經想好了。”
“你在說什麼,程啟鋒,這就是你今天的重點嗎?”
“張玥檸,你到底愛不愛他?你之前都沒正麵回答我,可我現在想聽。”
“這個問題的答案有那麼重要嗎?”
“我好奇,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可我不想在這兒跟你掰扯這些。”
“你是不想回答,還是你根本就不敢承認?”
四目相對間,他們彼此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她的呼吸倏忽變得急促,唇齒微顫,低沉晦澀的眼中快要噴火。他的眼尾也綻著猩紅,破碎凜冽的眼神裡混雜著不甘與不舍。他並不敢奢望她會在此刻選擇回頭,他隻希望能在告彆時刻即將來臨之時,為藏匿於自己內心多年的疑問尋得一個明朗的答案。
“程啟鋒,能彆太過分嗎?”
“你愛的到底是他還是我?”
上一次他在KTV喝醉了,今天完全沒有。儘管此刻他的理智又一次鬼使神差地被他扔去了外太空,但他足夠清醒,追問出這句話時,更是他比以往都要不甚清醒的時刻。
“我愛不愛他,到底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巧妙地岔開了問題的關鍵,他了然又嘲諷地嘴角一彎: “沒關係,什麼時候結婚記得通知我,一定到。”
雷陣雨般的對話,兩人之間每句話的間隔都不超過兩秒,如同窗外急促閃爍著的霓虹燈光。還未等他反應,她手中的酒就這麼直衝著他潑了過來。
透心涼的液體徹底澆醒了他昏聵的大腦。
他的臉低垂著,半杯酒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擋住了他半邊臉,液體順著發絲滑進眼睛裡,帶著一點辛辣的灼燒,但很快便消散。他感到自己的心臟漏了半拍,渾身無力,卻在輕晃的餘光裡瞥見了她已經恢複了平靜的目光。
“鬨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