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你們就算了,我覺得也就我還勉強可以蹭蹭檸姐的夥食...”蘇曉朝著張玥檸堆笑著做了個鬼臉: “是吧,你沒意見吧,駿哥?”
張玥檸一直友善地笑著沒說話,韓駿忙活著手中的碗碟,淺淺笑道: “行啊,你們想吃都沒問題,我可以負責做飯...”
眾人一齊抬頭,個個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隻見他慢條斯理補充道: “當然了,除了檸檸,你們彆忘了每月交夥食費就行。”
“切...”眾人拖長尾音,搖著頭揶揄,方凱故作氣呼呼道: “韓駿,枉我們多年兄弟情誼,沒想到你是如此重色輕友!”
林宇和蘇曉馬上接話,表示就算交夥食費他們也願意,總比再去吃ihouse的食堂要強百倍。
而對於張玥檸來說,比起ihouse食堂以及美國各處都是口味偏甜的中國菜,韓駿的手藝更得她的胃口。甚至比起北京那些酒店的名廚都毫不遜色。
張玥檸後來就笑,說他上輩子應該是個女人,不僅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有條不紊,現在居然還有做飯這個拿手絕活兒。
大部分時間裡,課業依舊忙碌,有時因為各種交流會議或研討案例,他們會在學院滯留到很晚,以致於錯過了末班地鐵。好在房東還留了一輛七座車給他們,之後若是碰到雨天或者遇到可能很晚才回家的情況,都是由四個男生輪流開車上下課。
正如韓駿所說,自從住到了彆墅,張玥檸就被他照顧得細致入微,除了日常生活裡的學習、三餐和起居等各種瑣碎,起初她空空蕩蕩的臥室床頭也逐漸被他送給她的各種毛絨玩具填滿。知道她不喜歡鐘表滴滴答答的聲響,他特意在她的床頭櫃放了一個感應式的電子時鐘,顏色依然是她最喜歡的灰色。
他們的相處也一直很舒適,休息的時候他們時常會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沉浸在各自的書本裡。還有每個下雨的夜晚,他遞過來的那杯熱茶,裡麵永遠是加了適當的糖和牛奶的溫暖。
哪怕有時待在一起隻是發呆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刻意和尷尬,當開口聊天時,對方也能迅速接上彼此的話題。
但韓駿仿佛像是知道什麼,交往數月來他一直對她保持著足夠的尊重,每一次和她的親昵除了牽手和擁抱,他對她的親吻始終隻局限於輕輕停留在她的額頭、眉眼和臉頰。哪怕嘴唇相碰,他也隻是在她的唇間留下淺嘗輒止的一吻,從沒有過任何過分的要求。
他好像沒有著急更進一步,看起來還是一如往常的可靠和沉穩。誰都沒想過要去戳破那層窗戶紙,張玥檸慶幸這一點,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隻刺蝟可以在能夠百分百信賴的人麵前露出柔軟的腹部一般,她已經慢慢地習慣了彼此之間這樣簡單純粹的相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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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周末的上午,張玥檸睡了個懶覺。醒來的時候蘇曉已經和方凱他們開車出了門,去了附近的集市。
喜歡折騰的方凱一向愛玩愛逛,自從聽鄰居說附近有一個熱鬨的複古集市,他便一直嚷嚷著要找時間去看一看。前一晚他向大家發出了邀請,而辛苦了一周的張玥檸雖然感興趣,但她更想趁著休息在家飽飽地睡上一覺。見她不去,韓駿自然要留下來陪她。
時間即將走向上午十點三十分,往常休息日要麼是韓駿過來敲她的房門,要麼是發消息給她,叫她和蘇曉下樓吃飯。可今天卻是一反常態地安靜。
張玥檸起床,快速收拾好自己便下了樓。去韓駿的房間敲他的房門敲了很久,才見他頭發淩亂、一臉極其疲憊的樣子開了門。
她起初以為他隻是昨晚又熬夜學習了,便清冽著聲音調侃道: “昨晚幾點睡的?這都快中午了,怎麼還這麼困?”
他揉了揉太陽穴,嘴角掠過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低沉著聲音道: “我想我可能是發燒了。”
聞言,她那撲閃的睫毛這才定住看他,手自然地撫過他的額頭,確實在發熱。
“怎麼這麼燙?”她的眼神開始流露出擔心的神色: “昨晚著涼了嗎?”
“我也不知道,昨晚下課回來的時候好像就感到有點發冷。”
她撇了撇嘴,語氣裡帶上了點責怪: “那你怎麼沒和我說呢?”
“和你說乾嘛,不想你擔心,”他寵溺地對她一笑,拉過她的雙臂,將她輕輕抱在懷裡: “先讓我抱抱,說不定能恢複點元氣。”
她輕拍著他的後背,柔聲道: “要去醫院看看嗎?”
“不去了,在美國看個病,恨不得讓你全身都做一次檢查,我吃點藥,再睡一覺應該就好了...”他不以為意地笑著搖頭,下一秒連忙鬆開她,撓著亂蓬蓬的頭發: “不行,不敢靠你太近,不能把感冒傳染給你。”
“沒事兒,我很少感冒,以前和娜姐住一起,她感冒的時候從沒傳染過給我。”
“你是想說你有抗體嗎?”聽到這裡,他又貪心地抱過她: “那就再讓我抱一會兒,今天難得大家不在,我可以放肆一下下...”
他的鼻音很重,聲音帶著嘶啞,她這才聽出來他的喉嚨好像已經發炎了。她輕輕掙開他的雙臂,一臉擔心地看向他: “行了啊,彆鬨了,你快回去躺著,彆再著涼了,我去給你倒水拿藥...”
話音剛落,她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麼: “不對,不能空腹吃藥,你得先吃點東西才行。你要吃什麼,我來做。”
“傻瓜,你會做嗎?”
她笑道: “你小看我了,之前看你做飯也看了很多次,就算原來不會,看也看會了啊。”
“那這麼說我有口福能吃到你給我做的飯了嗎?”
“要不...”她舒了一口氣: “我試試看?”
幾秒後,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好在冰箱裡還有現成的簡餐,她給他熱了牛奶,煎了荷包蛋,又配上了牛角包和培根。他沒什麼胃口,但為了吃藥,她還是監督著看他吃完。
“你的藥放哪兒了?”
“那裡,藍色的櫃子是我用的。”
他指了指客廳進門角落的儲物櫃,她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了過去,點點頭,又側頭看向他,帶著幾分命令的口吻: “你趕緊回房間躺著。”
她倒好水後,便來到這個角落的儲物櫃前。她每天生活在這裡,卻是第一次打開他的這個櫃子,裡麵全是他的各種雜物,不過都是有條不紊地整齊放置著,甚至還細心地進行了分門彆類,裡麵有很多個錯落有致的小箱子,每個箱子的側麵都貼著對應物品的標簽。
張玥檸的嘴角不禁勾起,這還真是符合他一絲不苟的風格。
於是她輕鬆地找到了貼著“藥品”標簽的箱子。她從小藥箱裡找到感冒藥和消炎藥還有體溫計,拿上桌上的熱水,便往他房間走去。
韓駿正倚靠在床頭,見她進屋,他便坐直,往床中間挪了挪,床沿邊留下了足夠給她坐下的位置。
她將水放到一旁,自然地在他的床邊坐下,拿著體溫計測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已經超過了39度。
“真得吃藥了,這都快40度了。”她的聲音略帶幾分焦急,接著從藥盒裡按劑量撇出藥片,和水一起遞到了他手上。
“嗯?就隻有消炎藥和感冒藥嘛?”他看著手裡的藥片,疑惑道: “檸檸,你怎麼沒拿退燒藥啊?”
“退燒藥沒用,治標不治本。發燒就是因為體內有炎症,有病毒。炎症消下去了,自然就不發燒了。”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異常認真和專業,他把藥吞下後便欣慰地看著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沒想到你還懂這些呀?”
“我以前也不懂,這些瑣碎的事兒都是和娜姐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她教會我的。”
他摩挲著她的指尖,聲音虛弱: “是啊,以前娜姐照顧你,現在要換我照顧你了...”
“今天得我照顧你,”看得出他的困倦,她隨即收拾了床頭櫃上的水和藥盒,幫他掖了掖被角: “吃了藥,你蓋好被子好好睡一覺,出點汗應該就會好得很快。”
“好,那你呢?”
她嘴角一笑: “我在客廳看書,你有事兒記得叫我。”
感冒藥的藥力上來,他剛闔上眼沒幾分鐘就徹底睡熟,她這才躡手躡腳退出他的房間,輕輕關上門,走到儲物櫃前,準備將藥盒歸置,並把剛剛弄亂的櫃子整理妥當。
然而就在她再次伸手去拿藥箱時,她不小心碰落了旁邊的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連帶著一堆照片也跟著掉落了下來。
她下意識急忙蹲下撿起,生怕這突兀的噪音驚擾了剛剛睡著的他。她俯身整理著雜亂的照片,照片剛拿到手中是反向的,本沒打算細看,但就在剛準備放回盒子裡的那刻,她隻是無意中瞥了一眼,便被好奇心驅使著將照片翻轉了過來。
第一張照片上是韓駿和一個女生單獨的合影,照片上的倆人還略顯懵懂青澀。那個女生張玥檸也見過,是他們跳水隊的隊友。但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她順手翻看了背麵,隻見右下角有一行清晰且雋秀的字:「韓駿&羅薇於溫哥華。」
落款時間是九年前。她認得,這個不是韓駿的字跡。
隨手再往後翻了幾張,大部分都是多人的合照了,但隻要有羅薇在的合影裡,她和韓駿都是緊挨著而站,每一張他們兩人都笑得十分燦爛好看,而且從兩人之間的親密線可以看得出,他們曾經的關係並不隻是普通隊友。
所有的照片都平整無損,大抵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細致有加的人,但也很顯然,這些昔日的記憶也同樣是被擁有者好好保存過,才能時隔多年連翻閱後的細小痕跡都沒有留下,連帶著照片背後的字跡也保留了原有的清晰。
其實張玥檸對此不是沒有耳聞。回想起他在自己麵前曾寥寥數語一筆帶過的少年時光,她從中根本攫取不到任何有關他感情經曆的碎片。真正讓她零零散散記住的,是一直相互流傳於之前隊友和圈內好友之間的八卦裡。
韓駿和這個叫羅薇的女孩子並沒有在一起過,隻是自幼相識青梅竹馬的關係。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更多的信息。
他們交往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從未在她麵前提起過有關羅薇的事,當然她這樣的個性自然也不會去八卦地追問,就像他也知趣地不曾開口問過她曾經的故事。
他們的相處大多如此,維持著感情表麵的和諧和穩定,在異國他鄉相互照顧和扶持,每每有可能觸及更深層交流的話題都會被雙方默契地掐斷或避開。
愛過的人,犯過的錯,仿佛都變成了隨風往事的小小注腳。彼此究竟有著怎樣或深刻或難忘的過去,在新的生活裡,誰也不想再過多提及。
她將所有細碎整理好,就連每一張照片的排序都是按照此前原封不動。重新歸置到盒子裡後,她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