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結束了所有訓練任務後，程啟鋒就撥通了吳娜的電話。

坦白說，他也不確定張玥檸是否真的和吳娜聯係過，撥通電話前他甚至做了多種假設，如果吳娜的語氣像原來一樣歡樂明快，那就意味著她並不知情。反之，如果她語氣滯重或者帶著遮掩，那則意味著張玥檸大概率是和她在一起的。

“喂，瘋子...”吳娜很快接通了電話。

“娜姐...”故作淡定應了一聲後，程啟鋒頓了頓，他開始回味吳娜的語氣，簡短的招呼一如往常，聽上去無任何不妥。

“瘋子啊，真是好久不見，怎麼突然想起給姐打電話啦？”

很明顯，吳娜的反應是他所做的第一種假設，溫和的話語中也透著對他去電的意外，情緒穩定，更沒有半分吞吐。

內心掙紮間，程啟鋒沒有握電話的那隻手不知不覺攥緊了。

“瘋子，怎麼了？在聽嗎？”大概是半天沒聽到聲音，吳娜在電話那端又喊了一聲。

“我在，我在...”程啟鋒回神，他開始思考接下來要如何開口，對於近兩年疏於聯係的前隊友自然要先問候幾句，順便也看看從吳娜接下去更多的表達中能否獲取到自己真正想要了解的訊息。

“娜姐，最近怎麼樣？”

“我呀，老樣子，大部分時間都在基地忙著，偶爾和高博一塊兒出個差...”

一番裝作無事的簡單寒暄之後，吳娜的話語和情緒仍舊無波無瀾，這讓程啟鋒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和大家是不是都做了錯誤的預判。

語末，已顧不了那麼多，這通電話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張玥檸。橫堅都要坦白，程啟鋒深吸一口氣，乾脆說道：“娜姐，其實我今天打電話是還有件事想問你。”

“你說，用不著跟我客氣。”

“張玥檸她最近...有沒有聯係過你？”

“張玥檸？”吳娜的語氣十分訝異：“沒有呀，讓我算算，我們多久沒聯係過了...”

“你真的不知道啊？”程啟鋒下意識追問，心中惶恐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消失。

“確實沒有，她個沒良心的，去了伯克利之後估計都把我給忘了！”吳娜的語氣裡還染上了一層不悅：“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問起她，你有事找她？”

“沒事，不是我...”程啟鋒馬上改口：“是梁指有事，但最近她的電話好像一直打不通，所以...想順便問問你最近有沒有她的消息。”

“這樣啊，那我確實幫不上忙，她這個人又不經常上網。這接近春假了，估計剛考完試休息呢吧，要不過兩天再聯係試試看。”

程啟鋒沉著嗓音，有些頹然：“好，那...那如果她聯係你，請第一時間告訴我...哦不是，告訴梁指就好。”

“好，一定。”吳娜簡短回答。

之後兩人又隨意聊了兩句便很快掛斷了電話。

通話時間接近五分鐘，而最後一點希望也幾乎被碾碎。

吳娜是大家分析出來的唯一結果，也是張玥檸最有可能聯絡的人。如果她在自己最低落的時候沒有選擇去找吳娜，那她還有可能去哪裡呢？

手機息屏，程啟鋒站在陽台上，一陣冷風吹過，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可突然間他再次心弦一動，即使在這個方寸大亂的時刻，他仍然冷靜地察覺到了這件事的不合理之處。

他又一次回撥了吳娜的電話。

“娜姐！”

電話那頭剛剛接通，程啟鋒便迫不及待開口，態度急切但卻足夠誠懇，不是逼問而是請求：“你一定有她的消息對不對？否則我這樣突然打電話過來告訴你聯係不上她，以你們的關係，你不可能平靜得連她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問一句。”

對方沉默的那一刻，程啟鋒知道自己賭對了。

“娜姐，她...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一鼓作氣地追問。

“是，老張在我這裡...”

良久，隻聽吳娜在電話那頭輕輕歎息，但總算是得到了肯定的答複。隨後她壓低了聲音道：“抱歉，剛剛不得已對你撒了謊，是她讓我替她保密。作為朋友，我需要以她的意念為先。但現在既然你能這麼準確地猜到，我也不好再對你隱瞞。”

緊繃的神經倏地鬆泛下來，程啟鋒長籲一口氣：“那...那她這兩天還好嗎？”

“她突然來找我，我是感覺到她有啥事，但是怪我太忙，她來我這兒三天了，我們就隻在她來的當天見過一麵，都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好好聊聊天，我正準備把基地的事忙完就去陪她。”

“好，那就好，”程啟鋒雙手撐在陽台的護欄上，耷拉著腦袋：“知道她在哪兒，我...就放心了...”

此時，吳娜反倒帶上了疑問：“她什麼情況，是不是和韓駿吵架了？”

程啟鋒暫時未答，隻是果決地做了一個決定：“娜姐，我想去找她。”

**

次日下午，漫拉酒莊。

來到這裡三天，張玥檸的手機還在關機狀態，甚至被她扔在包裡就沒拿出來過，她對外界的紛擾不管不顧，似乎世間一切萬物都與她無關。在這個僻靜的世外桃源中，她也算是頭一回讓自己過上了真正與世隔絕的生活。

吳娜推門而入的時候，張玥檸正靠在沙發上悠閒自在地翻書。

“娜姐，你終於來啦，”看見吳娜，張玥檸歡喜地努努嘴：“基地的事都忙完了麼？”

“是呀，沒啥事了，和一些分銷商的合同要等年後再簽，接下來的幾天都可以陪陪你，”吳娜走到她跟前坐下，神色輕盈：“看你這樣子，這兩天都沒出門？”

“我來這裡就是避世的，才不想出門，安靜待著挺好的。”張玥檸擱下手中的書，衝吳娜俏皮地笑著。

“什麼挺好的，你來這兒是散心的，不是待在房間裡發黴的！”吳娜拉著她起身，把她帶到了落地鏡前：“快，換衣服，我帶你去個地兒。”

“去哪兒呀？”

“彆問那麼多，去了你就知道了。”

張玥檸乖乖跟著吳娜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在驅車不到20分鐘後，她們抵達了一個熱鬨的海港。

日暮西沉，落日餘暉和碼頭上的路燈交相輝映地投射在海麵上，泛起粼粼波光，宛若披上了蟬翼般的金紗。晚歸的漁船穿行其中，馬達聲由遠及近傳來，水霧般的海麵上氤氳著細碎的光，把漁港照得一片朦朧。

吳娜輕車熟路地找到位置把車停穩，和張玥檸走下車，向她介紹著這裡。

原來這是高博一個朋友在這裡的投資項目，一個度假中心的開發與改造計劃，高博也占一部分股份。現在前期的工程已經完成一半了，所以目前基本也就進入了半營業模式。

大片夕陽迤邐而下，廊橋一般的漁港之上，望著忙碌著的人群和熱鬨的煙火氣組合而成的畫卷般的美景，張玥檸跟在吳娜身後一邊點頭，一邊感歎：“還真是愜意啊。”

“我說啥來著，出來散心就得走出門，而不是昏天黑地悶在房裡，人沒病都得憋出點毛病。”吳娜語氣也很是輕快。

“好啦，吳總說得對，這不是乖乖跟你出來了嘛，”張玥檸憨笑，接著疑惑道：“沒想到冬天漁民也能出海捕漁？”

“可以呀，每年一般隻有6月和8月屬於休漁期，其他月份都可以正常出海。冬天隻要海麵不結冰，也都一切正常。”

吳娜答得十分專業，領著張玥檸走到了海邊的一幢小木屋旁。看著她儼然又是一副好奇的孩子模樣，她又是一頓調笑：“看來張大小姐還是在繁華大都市生活習慣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回歸鄉間過慢生活，做一個快樂的山野農婦？”

“咱倆？山野農婦？”張玥檸在腦海裡構思了一番畫麵，頓時大笑：“行啊，你那豪華酒莊我買不起，但這海邊小屋我還是夠得上的，等我畢業了一定來投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