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跟著人群遊玩很久,一下午的太陽也曬得腦袋發暈,兩人都有些犯懶。
隨意找了個主題餐廳吃了下午茶,短暫的休憩後,他們繼續在外逛著。走著走著,忽然一聲尖叫從遠處傳來。
聞聲望去,原來是這裡最有趣的G-Max蹦極。
張玥檸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過去,視線很久都無法轉回。直到片刻後她饒有興趣地扯了扯程啟鋒的衣袖,“我們去看看吧。”
知道她有點輕微的恐高,程啟鋒聞言驚了一下,麵露難色,“乾嘛,你彆和我說你要去玩蹦極。”
“我想去。”她回答,轉向他的眼神裡滿滿都是期待。
“你恐高啊,咱不鬨好不好?”說這話的程啟鋒完全沒笑,反倒是很少見的嚴肅,“從前我們在隊裡戶外拓展玩攀岩,距離地麵不過十幾米的高度,你都被嚇到過你忘了嗎?”
“以前我是有點,但後來我覺得隻要過了自己心裡那關也沒什麼問題,”張玥檸聳了聳肩,不以為意,“飛機我不是都可以坐嘛?”
“拜托,飛機那是密閉空間,你把遮光板一拉就如履平地了,這和坐飛機完全不一樣好麼?”程啟鋒說著說著語氣不自覺重了起來。
“蹦極也是我一直以來都想嘗試的事情,以前打球沒機會,後來在伯克利的時候也一直想去,但每次計劃好也都會被各種事打亂,”張玥檸依舊不放棄試圖說服他,“對我來說,如果不能去切身體會一次,真的太遺憾了。”
“這事真不能開玩笑,你的心臟負荷不了怎麼辦?”程啟鋒直接向前垮了一步移到了她的斜前方截住她的視線,語重心長地勸導,“檸檸,我們能不能對自己負點責任?”
“可人這一輩子為了自己想做的事,總會有那麼一次特彆勇敢、能夠豁得出去的時刻,不是麼?”張玥檸仍犟在原地,鄭重看著他的眼睛,“要是換做以前,可能我還是會因為各種原因退縮,但今天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她慢條斯理地笑笑,應得十分乾脆利落:“因為有你陪著我。”
在語義邊界細細體味她話裡話外的細枝末節,這句話的含義可以分為很多種。
或許是由於這件她一直以來都想要嘗試的事,因為有了他的參與而顯得更加彌足珍貴。亦或者,他的存在給予了她極大的勇氣,這份安全感足以讓她克服所有恐懼。
也許還會有其他更為悲觀的解讀,但程啟鋒不敢去深究。
好幾秒鐘過去,他終開口:“是不是非去不可?”
他很無奈,他深知自己拗不過她,她的這種油鹽不進的狀態他也再熟悉不過,像極了曾經為了打球、為了參賽,不顧傷病和所有的身體不適,堅持要上場的模樣。
張玥檸抬頭看他,果斷地回了一聲“嗯。”
反複思忖,反複緩和情緒,程啟鋒到底還是放棄了勸說,順了她的意,“走吧。”
向蹦極進發的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他隻是緊緊攥著她的手,掌心始終在冒汗。
也許在外人看來,他的狀態比她還要緊張。
排隊良久,終於要輪到他們。
程啟鋒之前淺嘗過幾次極限運動,不算高難度,雖不熱愛,但也不發怵。對他而言,隻要理智上知道一件事情的安全指數,他就不會在情緒上做無謂的波動。
但是今天,他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一意孤行的張玥檸,她是否真的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麼。
最後時刻,他再一次跟她確認:“你想好了,真的要嘗試?”
張玥檸還是不假思索地使勁點頭。程啟鋒從她臉上看到的隻有平靜,以及對這件事的無限期盼。
幾步樓梯之後,他們登上高台。工作人員確認二人要一起跳之後,開始動手往他們身上穿戴裝備,兩個人被麵對麵牢牢綁在一起。
這個時候張玥檸的情緒才開始稍稍有了波動,她下意識地拽緊了衣擺,不敢再往下看,她仰頭對上他的視線,顫巍巍道:“你怕不怕?”
“我不怕...”他搖了搖頭,轉而歎口氣,“你一會就閉著眼睛,抱著我,什麼都不要想。你就在心裡倒數十秒,純自由落體的時間就結束了。”
“繩子很結實,你會很安全。”最後三個字,程啟鋒覺著自己強調得近乎咬牙切齒。
工作人員使勁拉了拉他們腰間的繩索,又徹頭徹尾檢查了一遍,點點頭讓他們做好準備。
二人挪步到高台邊,張玥檸一直看著程啟鋒,眼神一秒都不敢看向彆處。
“檸檸,準備好了嗎?”
“嗯。”她攥緊呼吸,深吐一口氣後給予了他肯定的答複。
而程啟鋒心中儘管還有太多不安,但此刻已經沒有退路。最終,他向工作人員點頭示意。
“Three...two...one...go!”
兩個人應聲側身向外大跨一步,直直墜下。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她在他的臂彎裡和他一起下墜,他能聽到她的心跳比自己默默讀秒的速度更快,而他什麼也顧不上,雙手不斷加大力度抱緊懷裡的她,一刻都不敢鬆懈。
就仿佛真有什麼事時,他能救得了她一樣。
忽然就覺得,如果人生就終止在這一刻,他也心甘情願了。
看著她一直緊閉雙眼的她微微睜開了一條縫,好像不怎麼害怕了,預告的十秒鐘時間已經倏忽而過,繩索觸底後回彈著上升,再下墜,再上升,再下墜。
心中漸漸有數的她鼓起勇氣全然睜開眼,與他四目相對,兩人默契地相視,眯眼淺笑,卻始終都沒有鬆開緊擁彼此的那雙手。
回彈的幅度越來越小,又幾個來回之後,他看見她的表情正在趨於平靜,再感受她的心跳也已逐漸緩和。
突然“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她滿臉的釋然,放鬆。
她的笑臉就隔著那麼十幾厘米的距離,明晃晃地在他眼前晃,風還隨著他們的搖擺不斷灌在耳邊。程啟鋒卻覺得自己的眼角有點潮,心裡堵了太多百感交集的話卻在此刻如鯁在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緊緊地抱住她。
張玥檸隻當是他是被剛剛的十秒給嚇壞了,反倒輕拍著他的後背幫他平複。
繩索的擺動漸漸停止,兩人往底下看了看,不到十米的下方是一條小溪流。蹦極台上方的工作人員控製著升降係統慢放繩索,將他們漸漸降落到山穀下方的接應船上。
船上的工作人員朝他們豎起大拇指,走過來給他們卸下了裝備。
安全落地,他們已經可以分開,但程啟鋒仍牢牢抓著她的手不放。
另一個工作人員控製著小船去往岸邊,一分鐘後靠岸,工作人員告訴他們往前走一段就可以等到園區的擺渡車送他們去往其他景點。
他們向工作人員道謝,往前走了幾步,拐彎離開了河邊工作人員的視線,程啟鋒突然停住,一把將張玥檸拉進了懷裡。
她一愣,在他耳後輕聲開口,“你怎麼啦?”
深呼吸數次,驚魂甫定的他才緩緩出聲,喉嚨裡帶著輕顫:“張玥檸,請你以後彆再這麼嚇我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沒有說話,隻是微微一笑,點點頭,伸手回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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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們又不經意逛到了熱鬨非凡的商業區。
就如梁嘉瑋說的一樣,球衣穿了那麼些年,確實穿膩了。他們優哉遊哉地在一家家品牌和潮牌店鋪裡流連忘返,一起試穿了很多這些年他們不曾涉獵的風格的服裝。
陪在她身邊,看她於鏡中笑盈盈地整理自己,試到分外滿意的款式,她還會望向他,向他投去俏皮的眼色,程啟鋒心中忽然多了幾分感慨。
從前就時常聽兄弟們嘮叨過陪自己另一半逛街的苦惱,要麼腿疼要麼心累。這一刻他心中隻有一個得意到欠揍的想法,那就是:他們的另一半一定不如他的張玥檸賞心悅目。
想著想著,嘴角不自覺勾起。看他一個人傻笑,張玥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乾嘛呢你,神遊了?”
“嗯,正做一個特開心的夢,被你打斷了。”
“大白天的,做什麼白日夢啊。”
“檸檸,我想和你買很多情侶款的東西好不好?”
張玥檸下意識地立刻就點了頭,“好啊,我也這麼想,不過買哪些呢?”
“什麼都買,我們買上一堆,”程啟鋒神氣十足地拍了拍胸口,“我買單,張小姐隨意挑選就好。”
儘管她偏愛簡單高級,他偏愛潮酷個性,明明是兩類截然不同的風格,可到了最後拍板的時刻,兩人的意見竟還是很輕易地達成了一致。
大衣、衛衣、外套、鞋子,還有手表,他們都買到了格外中意的同款,情侶款。
結束購物的時候,夕陽已經開始西下,太陽隻剩最後三分之一懸在海平麵上,濃鬱的湛藍倒映著飽滿的火紅,襯得周邊的彩色建築一律罩上了一層暖黃色的光。
不讓這曼妙的夜景浪費,他們將手中大大小小的購物袋暫存在了園區的服務站,繼續向前走。
新加坡最美港口果然名不虛傳,一切景致美到不像話,宛如一幅價值連城的油彩巨作。
但在程啟鋒的眼裡,他麵前的張玥檸要勝似這美景千千萬萬倍。
直至太陽徹底沒入海麵,夜幕包裹世界,街角華燈初上,城市迷人的夜生活即將開始。
在新加坡這樣快節奏高強度的工作大環境下,克拉碼頭無疑是給眾多疲憊的人們提供了一個放鬆和釋放的地方,不夜城的美名也讓這座秩序井然的花園城市在夜晚展現出了其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另一麵。
夜色裡,數米間隔的昏黃燈光,還有空氣中那若有似無的海風的味道,都把這個城市的夜晚時光拉得寧靜悠長。
不知不覺又走了一段,路過街邊一家家彆有意境、熱鬨非凡的酒吧和餐廳,兩人忽然默契地同時駐足。
張玥檸的眼神凝滯了一瞬,“那邊的音樂聲,你聽到了嗎?”
“是不是那個方向傳過來的中文歌?”程啟鋒也頓了幾秒,順著她的目光,用手指了指右前方的路口。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