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都快到酒店了一行人才想起來，張玥檸的私人物品應該是落在了夜場裡，包括她的手機、衣服還有房卡。

程啟鋒今晚已無力再折騰，更不想讓酒店前台幫忙開門看到張玥檸喝得不省人事的樣子，他決定把她帶回自己房間。

吳赫就這樣被“掃地出門”，兄弟幾人不厚道地哈哈大笑，孟霖更是添油加醋地拱著火，“赫啊，彆擔心，我今天剛好看到酒店後麵有一巷子倒是遮風避雨，我們可以給你多要幾床被子，你今晚就擱那兒對付一宿得了。”

“我去你的吧！”吳赫氣呼呼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夜色已深，最後還是康淩昊負責主持了大局，“沒事，我反正一個人，吳赫去我房間睡就好了，瘋子趕緊帶玥檸回去休息吧。”

男生們的幾個房間剛好都緊挨著，吳赫走之前特意在程啟鋒耳邊叮囑，“這都‘鄰裡鄰居’的，你倆晚上要那啥的話，記得小點聲，彆擾民。”

程啟鋒毫不留情地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關上房門，張玥檸帶回來了，兄弟們散了。

一個混亂不堪的夜晚也總算告一段落。

程啟鋒長長鬆了口氣，但被音樂聲震過的耳朵似乎還懵著，耳膜像蓋了層布，時不時總有鳴響。

微閉上眼，今晚的所有畫麵也在頭腦裡一一放映，讓他心有餘悸，現在想起來還是不禁打了個寒顫。

在原地發呆好一會兒，直到靠在沙發上的張玥檸有了動靜，他才急忙走了過去。

“坐這兒彆動，我去給你倒杯水。”

程啟鋒半蹲在沙發跟前交代，眼看自己尚未完全離開，她還是趔趄著想要站起來，他又無奈地將她按了下去。

“坐這兒不動，能不能做到？！”程啟鋒語氣不自覺嚴厲起來，板著的一張臉像訓斥一個小朋友。

可張玥檸沒聽他的，她甩開他的手，堅持直起身子，那雙嫵媚的眼睛也在緩緩睜開。目光雖然還迷離著，她的大腦卻像是忽然恢複了意識。

“做不到。”

張玥檸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聲音還帶著幾分被酒精潤色過的沙啞。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目光又在房間裡環視一圈，便果斷脫下身上的大衣，起身想要離開。

程啟鋒不由分說重新摁下她，他的胳膊隻輕輕一抬就一把捉回了那隻閃躲的手腕，強行抓在自己手心。

張玥檸深深吸了口氣，“放手。”

見她還是這般執拗，程啟鋒心口壓著火氣，但又不得不說服自己，不要在眼下她意識模糊的時候發作。

“你今晚喝多了，彆鬨了行不行，先好好睡一覺。”他的喉結上下滑動著，語氣強硬，不僅沒鬆手，反而還加大了點力度。

張玥檸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靜地看了看他，“我就沒醉。”

程啟鋒似乎聽出了她的話裡有話，而她淡漠的神色、冷冰冰的語氣也又一次刺激到了他，他用力咬著唇，腦子裡一團亂麻，深深盯著她卻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

之後的時間裡，兩個人一個在想儘辦法掙脫，另一個在用儘全力抓住。她每掙紮一次，他的手勁就更用力一分。

隱隱感覺到了疼痛，見自己根本無力與他抗衡，張玥檸便開始奮力推他、咬他、用腳狠狠踢他。

而她這一係列如同孩子胡鬨一般的肢體動作，程啟鋒一律選擇了無視，他開始手腳並用，在沙發上更加大力地箍住她的身體，不讓她有一絲逃跑的機會。

無論怎樣，他都不會再放她走。

至少今晚，他不會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

就在這一刻的拉扯之間，張玥檸的香水味再次湧入他的鼻腔。

一整晚，她身上都是這樣陌生的氣息，起初程啟鋒無心在意，而此時此刻卻不禁讓他皺起了眉頭。

張玥檸習性專一也念舊，她愛用的香水一直是那款寶格麗白茶，從他認識她的第一天就一直沒變過。

清雅的餘韻裡是似有若無的淡淡香氣，就像她這個人，始終有若即若離的清冷，卻又足夠溫柔迷人。

可在今天這個不同尋常的夜晚，來自她身上的卻是一股濃烈的鴉片香，味道苦澀而甜膩、冷豔也叛逆，仔細一品，還摻雜著一丁點酒精的辛辣。

過分馥鬱的氣息帶有極度的誘惑與攻擊性，讓人入鼻即上癮，也容易讓人的腎上腺素急速飆升。

欲罷不能。

從今天中午碰麵她無視他開始，到盛典會場親眼見證她前所未有不可方物的驚豔，再到於紙醉金迷的夜場看見她性感妖嬈地與陌生異性貼身熱舞...

還有春節之前發生過的種種...

程啟鋒早已理不清心中到底積攢了多少氣焰，也不記得自己的拳頭究竟捏爆了多少回。

他隻覺得，當前有千萬道聲音在身體裡咆哮。

也有什麼東西好像在掙紮著，就快要抑製不住，迫不及待想破土而出。

他沉默著，張玥檸也倔強地不說一句話，四目相對之間，兩人的眼神在空氣裡較勁，彼此拉扯的手也依然死死僵持著，誰都不肯鬆開。

壓製著她，程啟鋒目光淩厲如刀，終於出聲，“張玥檸，到底為什麼？”

同樣瞪著他，張玥檸淡淡地明知故問，“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去那種地方？！”

理智尚存，時刻謹記兄弟們都在隔壁，程啟鋒竭儘力氣壓低自己的聲音，而今晚所有想說的話都在這一秒傾瀉如注。

“你對自己就這麼不負責任嗎？”

“你到底是不是一個成年人，有沒有一點自我保護意識？！”

“你知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是老孟他們碰巧撞見你會怎麼樣？如果我沒有衝到舞池裡去把你帶回來，又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你想過嗎？！”

“什麼後果，不就是被人睡嗎？”張玥檸望著他，竟不適時宜地笑出了聲，甚至帶著幾許戲謔的意味，“那又如何，有人在乎麼？”

就這麼一聲清清淡淡的笑，程啟鋒的眼睛被刺激得紅到滴血。

那一瞬間，他像隻炸毛的野獸，逼近她的臉，攥著她的手不自覺更加用力，聲線一沉再沉。

“張玥檸，你他媽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說了我沒醉...”張玥檸任他掐著自己，身體絲毫不動，眼神晦暗不明，“我是喝了點酒，但我隻是頭暈而已，我壓根就沒斷片兒，腦子也一直很清楚...今晚發生的事，包括你來了以後和他們說了什麼，我都知道...”

太陽穴再次高頻猛跳，程啟鋒呼吸急促，對她的話感到脊背發涼，“所以，如果不是我過去找你，你今晚就真打算跟舞池裡那個小子走了是麼？”

張玥檸又輕笑一聲，好整以暇地盯著他，“誰知道呢，我本來就有意識，跟不跟人家走，就看我願不願意了。”

憑自己對她的了解，程啟鋒多少能聽得出，她的話裡話外是有那麼幾分自欺欺人的味道在的。

可興許是她語氣裡的嘲諷意味太過明顯，她滿不在乎的態度分明是在挑戰著他的極限，程啟鋒還是被她噎得語塞，他喘著粗氣凝視她，胳膊在不由自主地泄力，目光裡也有什麼在漸漸破碎。

“我們能不能好好聊聊？”時間過去近半分鐘，程啟鋒斂了斂自己的情緒，開門見山地為這段關係主動尋求一個突破口。

“我沒話跟你說。”張玥檸也直截了當。

仍是平平淡淡幾個字，像她的人，理智，克製，分寸感卻又拿捏得恰到好處。

雖在預料之內，但她這樣的回應還是給了程啟鋒又一陣猛烈的衝擊。

“你是打算一輩子不跟我見麵了嗎？”

“沒有，”張玥檸對上他的視線，“那也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