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看我,光顧著說話了,你們大老遠的走到這,一定餓壞了吧?鍋裡有苞米茬子粥,就是餑餑吃完了,你們先喝粥,我去熱餑餑!”女主人戀戀不舍地鬆開薑小魚。掀開厚厚的草苫子,手腳麻利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苞米粥。捏捏薑小魚的小胖臉又進了灶房。
不一會兒,聽著嗤啦一聲響,緊接著鍋鏟子鏘鍋聲。然後是什麼東西糊了-------女主人端著黑綠相間的東西來。很不好意思地說:“小吳啊,你也知道-------嫂子蒸饅頭、乎豆包、曬大醬都行。就是炒菜把握不住火候。這不-------好好的山芹菜又炒糊了。”
“不打緊。不打緊,嫂子,其實我還挺想念您曬的大醬呢。小蔥、野菜一沾,那滋味絕了。”
“那可不是,老江就愛吃我烀的大醬,彆家的他吃不慣,就著大醬能吃三四個大饃饃。”女主人一掃剛才沮喪、窘迫的神情,爽朗又自得地笑了:“大冬天的小鮮蔥是沒有,可咱有野菜啊。等著,嫂子把野菜洗洗泡泡就能吃了。鍋裡給小魚窩了雞蛋-----過會兒就熟了------”
又是砰砰鏘鏘一陣。女主人端著碩大的笸籮來了。裡麵有洗的齊齊整整一尺多高的野菜,俗稱貓爪子,一碟子大醬。還有十幾個----也許有幾十個大小不一的------雞蛋?是雞蛋吧?
“今晚就和著吃,明天我給你們做野山雞燉榛蘑------”
“哼哼------娘,冰天雪地的,你就彆霍霍那幾隻野山雞了。反正你燉的肉不是不鹹就是鹹的齁死人。不是不熟就是熟過了,柴的不能吃,好好的肉都讓你霍霍了不說,鹽都讓你白白糟蹋了,你知道現在鹽有多難買嗎?------”江守誠聽到親娘的話,忍不住牢騷道。
江嫂子若不是怕嚇著薑小魚,她一準抄起雞毛撣子,去修理臭兒子去了。她前世造了什麼孽,生下這麼個小混賬東西。
薑小魚在萬分艱難地吃完新任娘親做的飯後,才終於明白為啥便宜哥哥這麼瘦了。炒的野菜鹹的都發苦了。她真不明白,看著爽朗、利落的娘親是怎麼做出“色、香、味”全無的飯菜的?
吳建國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薑小魚醒來不見吳建國,眼淚成串成串的掉,滴滴砸在油跡斑駁的飯桌上。小胖手裡捏著棒子麵餑餑,和著淚水咽下去。
江守誠蹦躂著從自己的屋子裡出來。他見慣了屯裡那些個有事沒事嘴咧到耳朵邊哇哇大哭的女娃娃,那眼淚鼻涕糊在一塊,簡直醜的不忍讓人看第二眼。
小胖妞竟然沒躺在地上打滾哭,光掉淚不撇嗓子,兩隻眼睛紅通通像小兔子的,他是第一次見,這心裡頭咋就恁不痛快呢。
“給!”江守誠從披著的軍綠色褂子兜裡摸出兩塊,被壓的癟癟的糖塊,往小飯桌上一拍,粗聲粗氣地說道:“女娃子就是女娃子,一天天就知道哭!煩死了!”
語畢,人一抹嘴,起身蹦回自己屋裡,前陣子他們幾個玩伴去公社,遇到當地一個資本家被抄家,一摞摞的書籍被當街燒毀。
機靈的張勝利仗著人瘦個頭小,趁機從火堆旁撈起好幾本,幾個人輪流看,眼看著都到歸還期限了,他還有一本沒看完呢。
女主人鄧翠紅很欣慰,兒子就是嘴巴臭,心底還是很善良滴。這奶糖還是男人三個月前寄來的,兒子竟然還沒舍得吃完。
薑小魚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摸著尚有餘溫的糖塊,想著這年代,普通人家,家裡能吃上玻璃糖塊都很稀奇,更彆提奶糖了。江守誠雖然嘴上對她嘲笑加嫌棄,但也是個口嫌體正直的。
小哥哥果然是人美心善------想想他氣憤之餘扯下繃帶,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唔------小哥哥人美不美的不要緊,要緊的是心善。
要不以後咋著相處呢。
薑小魚兩輩子的觀念都一樣,那就是你對我,我便對你更好。若是對我不好。我會記恨一輩子。有機會一樣一樣找補回來。
嗯,滴水之恩湧泉以報。即便便宜哥哥對她不好,無所謂的。反正薑小魚能屈能伸。
隻不過那一世的薑小魚有那麼一丟丟的討好型人格。但這一世讓胡茬老爹慣的小脾氣都有了。
女主人叫鄧翠紅,原是馬鹿溝公社衛生院的衛生員,院長因為跟一個寡婦不清白混的,被人舉報,脖子上掛了一雙破鞋,戴著高帽子遊街去了。
鄧翠紅兩天去衛生院一次。病人不多,大多是傷者,被pi鬥的遍體鱗傷的臭老九或者資本家走私派。
“外麵亂翻天了,還是咱們南瓜屯好啊。”今天天氣真好,沒有風,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鄧翠紅一邊看薑小魚寫字,一邊跟來串門的嫂子子大娘們感慨。
“長白山所有的公社、所有的屯子,也就咱南瓜屯沒受到破壞!”
“可不是咋地,咱南瓜屯一麵靠大山,一麵是老林子,那兩麵不是仙人橋就是仙人洞,他們想來搞破壞得有本事進來!”一位潑辣的大嫂吭哧吭哧拉著千層底,時不時拿針在頭上抹一下。接著拉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