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半夜，海灘上已經沒什麼人，要回去的時候，他們發現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11點過了。”

尹荷打開手機，顯示屏上，數字格外醒目。

十點半左右胡靈發來一條消息，問她今天是不是不回寢室了。姚可心回家過節不在寢室，如果何一童也不在，那隻有胡靈一個人。尹荷編輯消息回過去，對方應該是睡了，提示欄再沒有消息彈出。

門禁時間過了，寢室回不去。回小姨那？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就被尹荷果斷Pass掉。她原本的計劃是明天早上回公寓，也一早和小姨說好。擾人清夢是件很惡毒的事情，沒人想被吵醒。加上，如果小姨知道，尹麗珍也肯定會知道，解釋不難，但尹荷不想要她們兩個擔心。

她垂頭，歎了口氣。

柯邁也在看消息，他將周睿明的語音轉為文字。

【柯邁！爹！你到底在哪！】

【你姐太猛了！居然跑來男寢找你。我都說了你不在，她硬是把寢室翻了個底朝天，當時匡栩就在衛生間裡洗澡，她差點要跑進去了。還好我最後把她攔住，要不然匡栩清白就不保了。你是怎麼惹她了，我現在回想起你姐的眼神還很後怕。我都可以想象如果你當時就在現場，她可能會把你撕成兩半。】

光是看到這些文字就有夠心驚肉跳。

後頸涼颼颼，柯邁不自覺往後摸了摸，卻發現手更涼。這種感覺，不會有人比他更熟悉。如果今天在寢室的人是他，他已經能想象到自己的葬禮是什麼樣子，墓誌銘上會寫什麼，而鬱紋青，不僅會收走所有白包，還會在他墓碑前大罵三天三夜。

寢室是回不去了，這個家更不可能回去的。

他同樣歎了口氣。

嗯？是歎氣也會傳染嗎？尹荷回頭，視線和靠在車頭的人交彙在一起。

“我們……”

“要不？”

“去酒店。”

“睡車裡。”

尹荷說的是去酒店，柯邁說的是睡車裡。

兩個人兩個答案。

柯邁一開始想到的也是酒店，這是一個人隨時能在城市落腳的地方。但大部分人談及一對男女去酒店這件事，會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笑聲代替掉他們想說的話。他不想這樣。下意識摒棄掉這個提案。可當尹荷自己主動說出來時，在幾秒的驚慌後，柯邁心裡升起濃濃的愧疚。

是他思想齷齪，真該死啊。

“睡車裡？”尹荷看了眼他的腿，真的很長，“你會覺得難受嗎？而且，這不是你姐姐的車嗎。我們這樣子是不是不太好。”她雙手扯了下自己的褲子。

剛剛他們坐在海灘上，身上也沾了泥。這個模樣，如果在他姐姐車上睡一覺，車子的主人想想都會瘋掉。

他沒有說話，被黑夜蓋住全身。讓尹荷喊了好幾次“柯邁”“柯邁”“你怎麼不說話。”

然後才是一聲虛弱的聲音：“我沒有帶身份證。”

尹荷說：“我有啊。”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因為站著的緣故，柯邁眼睛半垂著，這樣看人會顯得很冷漠。

“什麼意思？”

“很危險的。”

尹荷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你是柯邁。”

秋天是變化很快的季節，變冷隻是半個晚上的事情，海風很大，吹得人眼睛乾乾澀澀，會彈琴的手指也在微微顫動。柯邁突然很想流淚，想做個感性又軟弱的人，這種像潮水一樣的感動完全要將他擊潰。

果然是，隻能尹荷能說出來的話。

“好冷。”他吸了吸鼻子，將一切算在風頭上，從她旁邊經過，拉開車門，手搭在門框上提醒：“那就快上車。”

“等等！”

尹荷拉開後車門，再起身時，她雙手舉著紙袋的兩半。“你看！”

三天小長假，整個學校都不會有早課。但小姨之前幫尹荷約的指導老師就定在今天見麵。老師家在隔市，為了避免堵車，準備一早就出發，和尹荷見麵時間被他安排在早上八點。果然，世界毀滅前，還有早八。

導航的目的地定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家連鎖式酒店。尹荷很能熬夜，同時也是起床困難戶，太早的話，十個鬨鐘也叫不醒她。平時她都是就著姚可心和胡靈動作聲起床，一路快走加小跑，才能趕在八點前踩點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