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羽倦掬水衝洗了把臉。
隨後潺潺溪水流淌,野草地為床,雙手背後枕著頭。
漸漸暮時,餘光萬丈,天邊的火燒雲很是耀眼。
冥府從來沒有變幻的天色,一概的烏漆麻黑,他有多久沒見過這等黃昏了?當什麼天下第一神醫,不還是有想救救不了的人。神醫都救不了他,蒼天啊,他能活過三十嗎?
他正沉浸在傷感中,天上突然下了什麼砸到他臉上。淩羽倦立馬坐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不是什麼鳥屎。
在地上找了一圈都沒發現,知道那白鴿用尖嘴推過來,他才看到。他一把拿去那小竹筒,手呼走了那白鴿,還沒看信嘴角已經都能抬到眉毛去了。
“哦?”
“嗯——”
“嘶、嘖!”
“哼……”
“哎呦,怎麼不小心掉水裡了,完了,忘記讓乾啥事了,哦那就不乾了唄。”
這短短的一張小紙,卻能讓他情緒波動如此之大。
逍遙的步子沒走兩下就停了。
“算了,不能不識抬舉,好不容易等來這家夥求我,不就去九重天偷個東西嗎,小意思小意思。”
……
九重天。
他大搖大擺的進去,鎮守南天門的士兵並沒有攔他,反而恭敬如往。
“我沒看錯吧”其中一個在他走後,有些疑惑,“醫聖方才對我們笑了?”
旁邊一個一個不容置疑的點頭了。
淩羽倦冷咳了一聲,眉頭緊皺腳步加快。
另外一個回頭瞥了一眼,早沒人影了。
他拐了好幾個彎,確認沒人時才吐了口氣。他捋了把胡子,從袖子裡掏出麵小銅鏡,舉著照了照自己的臉,左右好生瞧了番。
我可是特意扮了個遠方親戚的模樣,誰知這堂堂醫聖盧祈揚竟是不苟言笑之輩?扮他生恐出什麼岔子,我可得再換一個。
言罷,手掌變出來一仙寶來,外人看來隻是一根普通的毛筆,在他手中卻能改頭換麵煥然天成,這便是無極抒。
這回他隨意化作了一仙侍,手裡變出了一捧字畫。
收拾完筆挺的出去,但他突然又想起自己不認路……正巧前頭有個清秀小仙吩咐這幾個仙侍,像是管事的。
他低著頭,從他旁邊走過,然後手故意一鬆,字畫掉地了。
那清秀小仙正是陸煎,他扭過頭來,打量著淩羽倦,“愣著做甚,快撿起來啊。”
一向瀟灑爛漫貫了,撿個東西手腳也不利索,險些又將那字畫扔出去。
“我看你眼生的很,哪個宮的?”
“小仙新提拔上來,是,神霄府……。”他重新端起那字畫,看著這管事同自己差不多高,眼下他是個小廝見到管事,隻得微微彎腰低頭。聽到他這一問,腦子裡胡亂轉著,蹦出了神霄府那三字來。
陸煎本不在意這小廝,隻是隨口一問,可一聽是神霄府的目光逐漸凝聚起來。
“多久前提拔的?”陸煎盯著他,微微一笑,問道,“乾事多久了?”
他心裡有數,從塵寰間提拔上天位列仙班,再到分府乾事,少說三百年的時間。他一下便覺得這要麼是個混進來要麼就是彆有用心。因為神霄府,一直都是那些人,從不收新人。
“怎麼不說話了?”
“難不成……”
隻見他挺起腰板,俯身上前說起暗話,“小仙授祝大人所托,這副字畫是代帝君呈給陛下的賀禮,雖是遲了些但總是還要送的。”
“這字畫也是祝大人仿的帝君的手筆,小仙這麼說也是為一個噱頭,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陸煎本以為自己十拿九穩抓住一個,卻不料這小仙如此坦率,又看了看那字畫並無異常,隻得怪自己眼光不到。
陸煎還有些不甘,又想起章德茂說他不穩不堅,心裡歎了口氣。
“那便謝大人通達。呃不知大人可否給小仙指路一番,小仙常跟著我祝大人在塵寰間做事,不太常來這天上,麻煩大人了。”
陸煎眼皮一抬高,略微對他所說的話存疑,索性一揮手,讓其餘仙侍先走,然後笑著對他說,“跟我來。”
淩羽倦自當跟上。
呼,有驚無險,全靠我的聰明才智。
說起來這九重天來得還真是沒個幾回,這去天君寢殿的路是這樣的?有些古怪呐。
他不太認得路,陸煎領他走了會兒後,直覺告訴他陸煎領得路不太對勁,偏僻無人,他的心臟還一直在跳。
忽如一掌撲到他胸前,他立即乘風一躍躲過。三兩下便將陸煎製服了,就地取材用那樹藤將陸煎困了起來。
“鬆開!”
“你到底是誰?”
淩羽倦雙手交叉,眉頭緊皺,搖了搖頭,我怎麼就把他給綁起來了,哦對!
趕忙掐了個仙訣。
“好了,你叫吧。”
陸煎被他弄得人像是木頭一樣呆住了。
“哎呀我會放了你的,你快告訴我路怎麼走?”
“我憑什麼告訴你,你到底要做什麼?”
淩羽倦心急如焚,約莫感覺著這小子不會告訴他,隨即又變出了顆藥丸。
直接逼著陸煎吞了下去,那顆是真心芄。
“我可沒時間跟你耗,對不住了嗷。”
“唔……”
“告訴我怎麼去太微玉清宮,以及從那出九重天最隱蔽最快的路,還有你的身份。”
陸煎全盤托出後,他又給陸煎來了一記,估計能睡到天亮。
於是乎,他又化作了陸煎的樣貌。
他入太微玉清宮時已是子時。
還是堂堂正正走的感覺舒坦。不過,這宮裡不太對勁……算了,找焰金玉要緊。
他輕而易舉的解決完幾個仙侍,關上門,入了主室。
他轉身而過,險些被一縷紫金霧擊中。
隻見他手指交疊結印,神訣喚念。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金光從指尖流露,速速化為屏障。
他走進看了看榻上的人,臉色平靜。
“究竟是誰這麼大膽子敢給天君下咒,這咒,嘶還挺厲害”他伸出二指試了試那霧,那霧裡竟還有絲絲雷電穿梭,電感傳到他的指尖,刺得他立馬縮回了手指“反正我有金光咒護體,也傷不到我。”
撇了撇嘴,繞開去做正事去了。
他口中的咒其實是齊元昭的手筆,那咒名為噩夕引,齊公每隔一陣子便去下一回。
今日,齊公與往常般下了,窺夢其中覺察出了異樣。
金光咒……有外來者。
路上,他遇到了章德茂。
“齊公?”
他頓住步子,回首。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章大人。”
“這麼晚了?齊公怎會在陛下寢殿附近呐?”章德茂向他行過禮,那雙狐狸眼眯了起來,說出來的話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尖酸。
“輾轉反側,睡不著呐,出來走走這就走到這來了”齊元昭不緊不慢,“章大人這是要去叫陛下起了嗎?”
“這才幾時啊”章德茂看了眼宮門把守的兩個小仙,“齊公說笑了。”
“我那徒弟陸煎”他壓低聲,微微彎腰,“找不到了。”
“我這,睡不著是真,出來走走也是真”齊公微微點頭,表示了解,他眼珠一轉,也壓低了聲,一手拍著一手“可我這路上隱約看到什麼人鬼鬼祟祟進了陛下寢宮。”
“那我得趕快去看看陛下如何”章德茂做出一臉驚異的神情,急躁中透著平靜,“陛下近來總是噩耗不斷,可彆出什麼事才好。”
齊元昭緊隨其後,章德茂走在前頭,那狡猾的笑容一瞬即逝。
開門時一瞬,齊元昭將噩夕引收了。
桻謙塵在榻上睡得很安詳,緩緩睜開了眼。
“陛下”章德茂上前,扶桻謙塵坐起來,“您沒事吧?”
“朕無礙,隻是又做了個噩夢。”
外頭的齊元昭剛轉身離開沒幾步,便聽到裡頭傳來巨大的碎聲。
章德茂躡手躡腳的走到後頭,“何人在此?”
他甫一出刀,與淩羽倦廝打起來,幾個回合章德茂都沒看到他的臉。
慌亂中,他看到是那麵琉璃鏡碎落一地。
桻謙塵批了件黃袍走來了,手裡握著一燭台。
借著這點微光,隨之,他看到的這張臉,讓他熟悉又陌生。章德茂聽到了腳步聲,他毫無遲疑的伸出手想要靠一個巴掌將他的臉扭過去,卻不料桻謙塵已然認出了他。
“陸煎?”
揮在空中的手發著抖,但還是落在了他的臉上。
淩羽倦被抽得一驚,隨之金光一閃,將二人推得好遠一段距離,往布袋裡又裝上幾塊焰金玉,翻窗而跑。
隨後,他便以一己之力弄得整個九重天都睡不著覺了。
他過一個彎就有幾個天兵追他,步幽決用的雙腳如風火輪一樣的,停都沒停過。這導致打亂了之前的路線,他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