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如訴如泣。
淡淡黃煙攏著孔明消瘦慘白的臉頰,沒有暖意,隻有悄無聲息的死氣。
四輪車孤零零的杵在那裡,就像無處可歸的孤魂。
徐庶不敢上前,生怕車上的人已然沒有呼吸。
幾片落葉輕輕飛到厚厚的裘襖上,那細小的重量卻讓襖下的人一陣不適,雙眉皺的擰成結。冷汗沿著額頭彙成小溪。
抬手撣落孔明身上枯葉,將孔明身上的裘襖緊了緊。徐庶在一旁盤腿坐下,輕輕喚了聲:“孔明。”
孔明費力的抬起眼簾,嘴邊漾起一絲奇怪的笑意。
“元直,你來啦。”
徐庶將頭靠著孔明的小車,望著黝黑的天幕,像是說給老天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是啊,庶來啦,而且再也不走啦。”
車裡的人聽到這話,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像是掙紮著要起身,但最後還是作罷。隻有重重地抽氣聲。
“元直,你……你此話當真?
“恩,當真。”徐庶笑,“庶何曾騙過孔明呐!庶想清楚了,蒼生,天下,百姓關庶何事?徐庶連自己好友孔明都幫不了,何以去關懷天下,普渡眾生?庶願陪著孔明,扶著孔明,走完這最後一程。”
秋風這時候呼嘯而來,像是極度悲傷的嗚咽。
然後是很長時間的沉默,長到徐庶以為車上的人已經睡過去了。
“先帝臨終之時曾有言:若陛下可輔,則輔之,……如其不才,亮可自取。……如今亮看陛下確不可輔,但是亮……還是決定北伐到底,死忠輔之。這必是……必是一條背曆史,逆蒼天之路,元直……真願與亮一起走下去?”
聲音細弱哆嗦,孔明似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蜷在裘袍裡,直打寒顫。
“願意。這債是庶該還的,與人無尤。”徐庶笑的釋然:“不管後世如何看,不管庶之妻兒能否理解,庶必鞍前馬後任孔明調遣,孔明想做的就是庶想做之事。庶不是為了什麼蜀漢,不是為了繼承玄德兄的遺誌,庶隻是為了孔明一人。”
孔明緊抿雙唇,臉上看不出表情,像在沉思,又像神遊天外,灰白的鬢發被秋風吹的大肆舞動,間或一兩聲輕輕地咳嗽,時不時的發抖打著寒戰。似乎還在確認徐庶剛才的話是不是夢境。
“風大了,孔明我們回去吧,剛才庶就奇怪,為何隻有孔明一人在此,子安伯約他們呢?”徐庶推過四輪車,掉轉車頭,準備推孔明進帳,卻猛然被孔明按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