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確長得一模一樣，可是隻一眼，所有的人隻一眼就辨彆出了王子和乞丐的身份。養尊處優的身份浸淫出雍容大方的氣質，王子可以直視所有人的眼睛；而乞丐，被陰暗腐爛的角落腐蝕多年，和蟑螂老鼠為伍的眼睛裡隻有猥褻的對人的恐懼，這就是王子和乞丐的真正差彆，乞丐一輩子也無法冒充王子的原因。他永遠隻是個贗品，他錯過了可能高貴的生長期。”

變聲期前的男女童音聽上去沒有太大的分彆，終於在最後一句混合一起，閉著眼睛的一一忍受力也到達了極限，以至於不能真正分清楚聽到的故事到底是出於誰的口中：那個在她腦海裡翻書的白衣少女因為這故事的這一句愣住，手指停在還沒有翻完的書頁上，如星的眼睛閃爍著幽暗的光芒，聽故事的男孩因為她的猶豫而抬頭看她，她安撫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繼續故事的講敘，她把翻了一半的書頁合上。

“細君姐姐——”小小的男孩子跟著她的動作跌撞著站起來，兔子玩偶豎起來，比他本人還要高出了一點點。

“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裡，若衡要記住姐姐的話：王子都需要高貴的生長。”女孩子微笑著，合上的書頁封麵上是手寫的四個大字：《乞丐王子》。

“王子已經被高貴的養成。即使有著和王子一模一樣的外貌，乞丐也已經擺脫不了陰暗成長的痕跡，他連成為王子的影子都沒有資格，宮廷裡的人笑起來，眼光裡都是同情和憐憫，還有不屑，對於乞丐這樣自不量力的炫耀的不屑，牧師因為他的行為而慚愧，他竟然以為人們會混淆黑暗和光明的世界，這樣愚蠢和自大。

何一一，你說如果你是那個乞丐，麵對這樣的王子和真實的世界，要怎麼做呢？為什麼乞丐不乾脆陰暗地死去呢？”

疲勞到極點的神經繃斷了，身體僵直地過了臨界點，四肢反而都軟下來，一點力氣都沒有，一一懷疑陷入沼澤掙紮過頭的人就是這樣等待被吞噬的死亡命運的。她不得不睜開眼睛，看到放大的一張臉。

這張小小的少年的臉孔她見過，仿佛就是在剛剛的夢裡：一身黑色西裝的男孩子直視著她的眼睛，眼裡的光像他聲音裡的情緒一樣刺進她的眸子，貨真價實的仇恨重得不適合她這樣的病人承受，一一忍不住地輕咳，彆過頭，看到男孩子垂在床架側麵的手，一隻破舊的白色兔子隨他的動作打在床架上，白色基底的玩偶身上一大半都是暗紅，斑點一樣的灑滿兔子的全身，淺褐色的紅是血液沉澱的顏色。一一一驚，聽到他耐心的第二次問話：“何一一，為什麼你不肯乾脆地死去呢？商臣哥哥已經是個王子了呀。”童音一字一字地清楚，一一看著他認真的眸子，被裡麵的殺意凍出脖子皮膚上的顆粒，她勉強自己停下伸手去安撫自己脖子的衝動。明明沒有真正睡著，為什麼會有噩夢驚醒的反應呢？咳嗽著，她垂下眼簾，再抬起的時候，隻有疲倦的歎息：“這裡是醫院吧，請問我爸爸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