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從今以後,我來照顧你。”
冬天稀薄的寒氣裡,少年的聲音低沉得仿佛從心底裡壓出來的踏實,承諾在少女脆弱的耳膜上回旋成不可違背的契約,她被他的慎重臉色驚嚇,呼吸都停止了一拍,不敢直視他的黑色眼睛,她隻能低下頭,默默地抓緊他肩後的衣料,微溫的皮膚溫暖她冰冷的手掌,她不自覺地閉上眼睛,感覺他震動的腳步,他抱著她踏入霍家的大門,以杜家客人的身份……
咳——咳咳咳——
冷空氣突然衝進忘記呼吸的氣管裡造成劇烈的刺痛,層疊的紗帳裡粉色的大床上,一一因為疼痛而蜷縮起身體,脖子上的傷口因為這掙紮而迸裂開,暗紅渲上白色的紗布,水墨畫一樣的沾染到胸前的皮膚上,“啊!”低低的喘息聲後,一一勉強地伸出右手擠壓在頸部的動脈上,用力地掐住,逼迫自己深呼吸,她反複了幾次終於讓咳嗽停止,口水都吐出來,她用左手支撐起身體,被冷汗浸濕的頭發都貼在額前,她不舒服地甩頭,收到眼前的一雙手上都是粘稠的紅色液體,她不忍擦在乾淨的柔軟被單上,隻能跳下床去找擦手的工具。
冬天的夜來得早,星星都被寒意凍沒了蹤影,天幕就是一整塊的黑,緊閉的窗前是厚重吸音的深藍布簾,一一用手肘撐開一個角落也不能幫助自己開闊視線,找不到燈的開關,她赤著腳站在紅色的地毯上,身體早習慣了僵硬的木板床,突然被柔軟的席夢思疼寵,不能適應地疼痛,她以為惡夢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昏沉的腦子在黑暗裡重新運轉,她正要把手伸向床旁的方桌上狀似毛巾的柔軟方布,砰——突然有重物砸在緊閉的門扉上,她的心跟著跳起一下:“誰?”
砰——又是一下,一一遲疑地靠近門的位置:“誰?”她不情願地開口,陌生的環境讓她不安,她想要裝作沒有反應的樣子,但是有人把鑰匙插進她所在的房門,吱——門柄被小心地轉動,一一深吸口氣,隻能站到門後:“是誰要找我嗎?”她努力彎起唇角,微笑還沒有升上麵頰,房門已經從外往裡打開了,走廊裡黃色的光散進來,刺到她的眼睛,側過頭等淚霧過去,一一眯起的視線裡卻是空蕩蕩的。
“是誰在惡作劇嗎?”
一一不情願地踏出門去張望,大宅二樓的走廊寬闊的可以容納並行的四個成年人,棕色的牆板上懸掛著年代久遠的畫作,不同雕花的黃銅把手代表入住不同客人的房間大小,一一站在走廊儘頭粉色門扉的這一間門口,除了自己的影子什麼活物都沒有看見。
“是對新客人特彆的歡迎儀式嗎?”一一低喃著,聽說過有年代的屋子會積聚自己的靈魂,對新入住的客人做特彆的招呼,可是這座三層的霍家小樓卻是新蓋的物業,她搖搖頭,看到正對房門的格架上有一個注水的花瓶,前移了兩步,她乾脆地把手伸進花瓶裡,水帶走她手上的暗紅,她還來不及高興,砰——身後的房門自己關上了。
就像三流恐怖電影裡的情節。
一一濕淋淋的雙手都上去用力,在門把上轉了幾圈都不能讓門板有動彈的痕跡,寬大的白色睡袍嶄新得連身體的曲線都還沒適應成功,懸空掛在單薄的身體上搖晃衣擺。衣料並不是保暖的質地,何況她還裸露著雙腳,漸起的寒意線一樣從腳踝的地方纏上雙腿,她脖子上的傷口都在痛,疲憊的身體都在要求睡眠的機會,她還沒有隨性到可以睡在走廊上的勇氣,隻能在比較了燈光的明暗後,舉步往較為明亮的一方走,記得在進來的時候看過的那些穿著全套黑色禮服的沉默下人,應該是可以為她提供幫助的首選。
啪——啪啪——啪啪啪——
占地的廣博是財富顯現的標誌之一。一眼看不到儘頭的走廊卻是正經病人的折磨,一一蹣跚著腳步,在鋪著深藍色地毯的走廊曲折徘徊,睡意朦朧的眼睛都不能全睜,她用一隻手抵著牆壁,拐了兩個彎,正對著一道上行的樓梯,想要繞過去的她卻聽到輕微爆破的聲音,是玻璃破碎的聲響,可以前行的走廊裡黃色的燈光都消失,她摸到大理石質地的冰涼欄杆,有人在要求她的配合。她抬頭看到鏤空天花板上傳下來的燈光,三層的屋頂上畫著一幅巨型的油畫,然而燈光到底是暗的,她又太困,所以看不清楚。
啪——啪啪啪——
一一回過頭,看到她剛走過的廊子裡也恢複了一片的黑暗,她隻能順著有光的方向前進,深吸口氣,腳底從濕軟的地毯移到冷硬的大理石階梯上,她慢慢地走上三樓去。
初看上去,三樓的走廊和二樓的並沒有什麼不同。一一選擇燈光明亮的半邊移動腳步,樓頂的天窗有隱約的風,兩壁間懸掛的畫作越來越少,一一支撐身體的手指觸到柔軟的布料,看上去還是普通大理石牆壁的地方被換上用最高級絲綢包裹的泡沫填充物,就算是用力撞上去也不會受傷的柔軟質地讓一一摸著隻覺得怪異。腳下的地毯觸感也改變了,突然加厚的柔軟配合牆壁變成一個特彆的存在,一一說不清自己的感覺,想要回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麵對著一堵結實牆壁,她居然已經走到了走廊的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