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字箴言都念不清嗎?”江晏認真疑惑發問。
秦罡白眼刮他,“他說的是‘俺把你來蒙’,聽清了沒,沒聽清我再說一遍‘俺把你來蒙’。”
江晏扭過頭去不想再理秦罡這神經大條的家夥,邁步跨過門檻,卻被攔在了門口,“被贖出去了就不能再回來了,彆壞了我們這兒的名聲。”
“壞了名聲”……這是青樓紅院配得上的詞藻嗎?江晏額角直抽,虧得他修養卓絕,壓著脾氣,“你們這兒有了不得的東西,速去通報。”
門口的姑娘四下散開嘻嘻哈哈,全然不把江晏這個昨兒“被賣出去”今兒就被趕回“娘家”的同行放在眼裡,虧的還是個男人。
秦罡此刻才慢步踱過來,亮了自個低調奢華有內涵的腰牌,上正麵陽刻“令”燙金,反麵印刻“玖”鑲黑玉髓,四周雕著象征絕對權力的繁複花紋——這東西造不成假,造假的人要是真有這手藝,就不會去乾這要殺頭的造假行當。
“速去通報,九司製法,‘似水流年’立刻戒嚴。”
姑娘們並不識得這腰牌到底是所屬哪部哪門,但知道這是不容嬉笑的嚴肅緊急之事,戰戰兢兢轉身跑了去找老媽媽。
秦罡瞅瞅江晏毫無表情的臉,心裡暗自叫好,他要內涵回去,不,要氣死這條魚,把他魚鰾給他氣炸。稍微低了頭在江晏耳邊耳語,“怎麼?鯤神,這皇城裡的公子哥,現在差不多都認得你了,你知道麼,昨兒晚上就傳遍皇城了,還有一個兩個官富二代半夜敲我府門,說什麼三萬兩銀子買你呢,看不出來呀鯤神,這北冥天池這麼養魚,在那裡麵泡上幾萬年出落了這麼個得天獨厚的皮相,不過我覺得也夠嗆,人家的好皮相是能用來撈錢的,俗稱靠臉吃飯,你這張人皮到是給你帶來一筆背不住的巨債。”
江晏耳根子被秦罡火熱的氣息吹著,稍微往邊上避了避,“初來乍到而已,你休要再說。”
“躲什麼呀?整個皇城上下,甚至附近州縣,都知道昨兒晚上我秦罡出血兩萬兩銀子抱得美人歸,美人畫像一夜間傳遍各家府邸,現下誰不知道你是我屋裡人?”
江晏指間一搓,憑空抽了條麵巾遮了臉,本意是免得生出旁事,又覺得這樣子顯得自己見不得人,“我躲你今兒早上……吃了蒜汁兒灌小籠包。”
秦罡哈哈一笑,直起身子拍江晏的肩膀,“老子今兒早上吃的蝦餃蘸醬油醋水兒,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天生尊神的臉沒那麼容易漏出去,那些個官賈公子,哥基本都幫你搞定了,呦呼,瞧你這耳根子紅成啥了,咱們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大老爺們兒的有那麼害臊嗎?咱這鯤神好歹是個上古尊神,人人見之都該頂禮膜拜才對,怎麼在這皇城都不敢露臉於光天化日之下了?”
“那她們為什麼還認得出我?”江晏看一下那些女支女。
“當然要留些人給我做證明,兩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
江晏垂著肩膀從秦罡這糙漢子手底下抽身而出,眉間隱怒不發作——畢竟秦罡幫他把那些貴公子們的記憶篡改了抹去他江晏的臉,但他還是顯得不耐煩不想跟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人再去理論自己不是那種欠錢不還的人——何況昨夜在場還有其他神官——真是丟人丟大發了,索性昨晚斂著神識,他們還沒認出來自己,可秦罡竟然把他從正門拽了出去,半點麵子都沒留。他把目光投向“似水流年”二樓,“你們鎮九陰司辦案就這麼不正經?”
“欸,我不正經是我不正經,不關九司的……欸,你有腰牌嗎隨隨便便往裡走,給老子站住……”
江晏額頭上青筋直跳,忍了片刻後終於把白眼甩出去了。在北冥天池初見秦罡,竟然還覺得金烏大神是個正經人——真是瞎了眼嘍。
速速處理完這些個事情,儘快從這精神病手底下脫身才是正經上上策,他直上二樓,那法師還在念叨“俺把你來蒙”,便冷聲道:“你要把誰來蒙?”
那法師“咒語”一斷,愣了一下,然後猛地轉過頭來,“這是誰呀?不是都說了不要打擾貧道作法的嗎?來人,轟出去。”
江晏定睛慧眼觀那自號某某法師的人,暗自有些驚訝,這人靈台方寸竟有些慧根,雖然極少,但也是難得,難怪他敢這麼招搖撞騙,可能真能看到些什麼,或許是由哪位高人給指點過,這就要問一句了,不然貿然批責有違禮教——徒弟做什麼事情,都該逐本溯源由師父責罰。
“你師從何方?”
“哈,說出來嚇死你,早年遊曆至不見天日之地,偶遇北冥守護神使者千裡巨鯤,拜入門下幸得指點,方有今日之所成就。”
江晏:“……”你要真是我徒弟,我早就一掌拍死你這個招搖撞騙的禍害了。
當然是心裡想想而已,他才不會為這種家夥去乾有損神德的事情。
跟在後麵的秦罡從鼻子裡笑了一聲,將聲音化神力傳音入密遞到江晏腦子裡,“呦,你徒弟,你的好徒弟。”
江晏側頭往後方丟一個厭惡的眼神,然後徐徐開口:“那敢問,鯤神長什麼樣啊?”
“我給你講,那大神哪裡是普通人能窺得其麵的呀,不過,我是他關門弟子,就有幸一睹神顏了,我說了你可彆告訴彆人,鯤神長得吧,怪嚇人的,那滿臉的魚鰓啊,就跟河裡剛打上來的魚把鰓蓋掀了一樣……”
“……你這樣說你尊師,就不怕他哪天知道了法滅了你嗎?”
那人笑著擺擺手,覺得江晏信了,“他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呢?我又沒有當著他麵說。”
秦罡要笑抽了,又遞過去一句話:“你扒了這身人皮,不會真滿臉鰓吧?”
江晏深吸一口氣,決計不去理會秦罡,這樣等他覺得無聊了,就不會再來招惹自己了,隻揮揮手示意那假徒弟讓開些地方。
那假道士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就讓開了位置了呢,明明自己是占著上風的,可見到麵前這個蒙麵的人一揮手,自己就應了他的意,就見蒙麵人伸出修長的手指在那個丟了魂的女子額上一點,那女子突然睜眼成勾股式坐了起來,散開的瞳仁漸漸聚了,下一刻便恢複了意識。
媽的,這回撞上真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