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抽搐著坐了一會兒,忽然全身軟噠噠倒了下去。
假道士帶著幸災樂禍和不屑“嗬”了一下,轉頭想去瞧這個所謂能人技藝不精被自個打臉啪啪響的難堪表情,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尷尬之上,何其幸福哈哈哈!
卻見兩個能人眉頭緊鎖,來回交流眼神。
耍什麼幺蛾子?
假道士往他倆中間一插,把兩個人隔開了,“貧道說了這人沒救了吧,你們非要耍些歪門邪道,人死都不能安寧。”
秦罡看過來,“不懂彆胡說,人家明明兒活著呢,你這人怎麼非說人家已經一縷香魂出竅飄去了呢?”
“欸!你這人,非要唱反調,是不是鐵了心了壞我名聲,砸我招牌,斷人財路不可活啊我給你講……”
“副官,把他轟走,實在不行把他帶回你老家轉一圈漲漲見識。”
燭龍麵色嚴肅,“老大,濫用職權怕是要扣俸祿的。”
“扣就扣,說得好像老子俸祿進口袋了一樣!這道士怕是還沒見過鬼鬼怪怪吧。”
老大威武,燭龍把心裡明明了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幾個字用“威武”壓下去,伸手搭在假道士肩上。
周遭雕欄倏成光影向後退去,紛繁色彩扭曲拉伸光怪陸離,分不清到底是時空扭曲還是身體不受控製地極速飄兮飛兮。光影逐漸暗了下去,抽象變形的事物初具實型。他極力穩住身形定睛看去,就見一個眼珠晃晃悠悠掛在眼眶上,血跡斑駁在眉骨上,瞳孔一收,他往邊上看,發現這似乎隻是一張臉皮,沒有厚度。那臉皮的嘴角突然咧開衝他笑了一下,假道士倒吸一口氣,往後退了半步,後麵像是有東西,轉頭,一個碗口大的傷疤突然跳進視野,隨著心臟迸跳,血一股一股往出湧,在斷麵上散開,再在邊緣滴滴答答流下去,往下看,是一截子身體,也是飄飄乎乎沒有厚度重量的樣子,他腦子一片空白,肩膀上被點了點——是那截身體上連著的手在戳他,又指了指他身後,假道士僵硬地扭過頭去,正臉懟著那張臉皮。
臉皮笑著,說:“讓讓,你擋住我的身體了。”
假道士一口氣噎在嗓子眼,直挺挺往後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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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秦罡一邊把這假道士推開一邊招呼手,叫燭龍把他拎走。
燭龍攤手,這假道士還沒到奈何橋呢就嚇暈了,他能有什麼辦法。
江晏指尖凝一光點,倏忽間,光點離開指尖,秦罡一把抓住,“什麼內容?”
“隻有兩魂七魄,少了的那一魂取得殘象,自己看。”
秦罡頗覺自討沒趣,鬆手,光點似乎自知自覺飛到秦罡,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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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間的“似水流年”半透著今日之景在眼前鋪展開來——衣衫一件件褪下,蘭兒勾了勾纖纖手指,對麵公子唇邊帶笑,酒足飯飽的饜足,秦罡皺眉,他知道下麵要發生什麼,他不喜歡去窺視彆人的這類生活,但辦案所需,他不得不看。
如所想的一樣發展,酒足飯飽思淫穀欠,窗邊掛籠裡金絲雀突然異常興奮起來,木頭雕花窗外陰風忽起,隻幾下就將纖薄的窗紙吹得鼓鼓囊囊,然後,撕裂一個小口。
到這裡蘭兒目光收回,不再去看窗邊的事,她要專注討好這曾許了承諾要將自己贖出去的公子。劉大公子眼中光芒幽深下去,全全似是看著一塊珍饈的饕餮。金絲雀嘶鳴起來,聲聲泣血般,如每一聲鳴叫都要耗儘全身氣力。蘭兒攀上劉大公子的肩臂,聽到了彼此的喘息。忽得,劉大公子神色猙獰起來,兩隻手使勁向外推,攀在他脖子上的手卻死死抓住他,被精心嗬護過的指甲嵌入皮肉,劉大公子的五官忽然放大,這是蘭兒和他之間的距離縮短的緣故,終了,隻能看到劉公子的下頜,半晌,蘭兒推開劉大公子,隻見劉大公子已成乾屍。
金絲雀的叫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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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罡沉默著,少頃,“你怎麼看?”
“專人辦專事,鄙人不敢亂發言論。”江晏不想再這事情裡摻合太多,他清楚秦罡在明知故問。
“鬼上身哦,又是鬼上身。”秦罡若有所思捏捏下巴,“江公子,你不覺得自己和這事兒有些密不可分的聯係嗎?”
“鬼上她的身,與我何乾?”
秦罡低下頭,在江晏耳邊輕聲道:“你出現的地方,怎麼都發生了些怪事?或者說,怪事一直在跟著你呢。”
江晏往邊上閃了閃,“未必是我的原因吧,官府衙門辦案總要講些證據不是?”
鎮九陰司司長直起身子,把腰牌一亮,“我現在懷疑你和案件有關,在破案之前,請江晏江公子協助辦案。”
江晏冷著臉,看燭龍把蘭兒的身體收進了袖袋,另一手把那假道士夾在臂窩下,“咯吱咯吱”踩著樓梯下樓,又見秦罡傳了靈驛符出去,給老鴇說稍後事情由專人劉貳辦理,這件事情就收歸九司辦理。
老鴇後悔不迭,早知秦罡是九司司長,第二天就要來“似水流年”處理人命案子,前天晚上就把那個叫什麼江晏的小白臉兒送給他了。江晏似是聽到了老鴇內心所想一樣,突然回頭看了看老鴇,什麼都沒說,然後轉頭走了,老鴇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僵硬在原地心裡拔涼拔涼的,目送幾人出了大門。他們前腳剛走,一位一邊耳上各戴三個環釘的書生就邁進門檻,“管事的是哪個?我是劉貳,跟進案子文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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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罡大步在前麵走,燭龍袖兜裡裝一個,胳膊下麵夾一個走不快,很快落在了後麵,秦罡帶著江晏轉過一個彎,燭龍就跟丟了,他心裡委屈十足,覺得老大不管自己了,等到他自己回到鎮九陰司衙門,守門的繡球獅子狗王才緊上前迎了幾步把那個道士打扮的人接過去,燭龍隨口問:“老大回來了吧。”
“沒呀。”
卻說秦罡帶著江晏往鎮九陰司衙門走,途中江晏站住不走了,秦罡有些不耐煩,回頭要催他,卻見江晏停留在那裡,扭頭看著高處一個牌匾,上書“鼎鮮坊”。
感情是餓了,說起來,這尊神從昨兒晚上到這差不多中午了還沒吃東西,雖然他作為神應該是不用吃人間食物的,但是肚子餓和嘴巴餓是兩碼事,那……吃吧。
秦罡帶頭往裡麵走,江晏緊跟上幾步,“你帶銀子了嗎?”秦罡平時都帶著副官,需要用錢的時候燭龍會幫著打點好的,其實並沒有自己帶著錢袋的習慣。
“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