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咱的重要人證……不,不見了。”
“嗯?跑了?”秦罡眉毛一抖,這鯤神好歹也是個守護神,什麼時候這麼怕事竟然臨陣脫逃了?
秦罡已經在打腹稿準備回去就謄到狀子上給上麵遞上去,叫那條不配合辦案還總是找事的魚被天庭叫上去接受天矩人規的鞭打。
“先不管他,先辦案子要緊。”
不能再出人命了。一個鬼,幾次三番造事,折騰出幾條人命,說得好聽點,是辦事不力,說得難聽了,就是玩忽職守。
秦罡在那人額頭上點了一下,那人施施然睜開眼睛。
“我哥哥,我哥哥他,我哥哥……”
“彆急,慢慢說。”六耳獼猴拿出個小本子,又從耳朵裡掏出一隻筆,舔了舔筆尖,“我們聽著呢。”
*
溫潤細雨輕飄飄落下來,江晏抬起頭看向墨色的天空,沒有一絲光,若不是遠處人家窗廄裡露出來的星點昏黃的燭輝,伸手不見五指。
雨水落在不知色彩的屋瓦上,竟落出個雨打芭蕉的效果,江晏回頭看看秦罡所處的那間小屋,咬破指尖擠出一滴血,落在地上,血蓮隨血珠落地而生,在極短的時間內抽根生莖得花苞,江晏看一眼花骨朵,瑩瑩冷光的籠罩下,花瓣舒展,蓮華得生。漁村內寒意徒生卻又不那麼凜冽,恰是把秦罡的光熱蓋了下去。
江晏甩了朵花在村口,跟腱一提,身形拔地躍起,騰上雲端,“……明暗相接之地,或是我命中緣止之處。”
*
“我嫂子就要生小孩兒了,我們家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日子過得難,但也不是過活不下去,我哥和我嫂子恩愛著呢,我哥出事,我嫂子哭了三天三夜……”
六耳獼猴看看漁夫弟弟,又看看秦罡,在本子上寫:夫妻和睦,生活貧樂……
往前翻翻,記上的有關劉大公子案件中,也有那麼一句說蘭兒和劉大公子真心相愛的描述。本案中女鬼在地府沒有往生記載,僅有線索的男鬼又落了個癡癲,所言皆囈語,牛頭馬麵去了也問不出來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要是江晏下去用他那抽剝魂魄的什麼法術從男鬼哪裡問出些什麼東西就好辦多了,然而至尊鯤神是絕對不可能屈尊降貴去那肮臟蛆附蠅集之地的。
這條線就算是斷了,孟婆不靠譜,賬本記得零零總總不全,孟婆湯到底買給哪年哪月哪日哪裡撒手人寰的鬼幾乎無法考究,秦罡懶得叫地府那些鬼遞交上來一份難得合理的推論文書,直接叫人去謄抄了一份原模原樣的賬本上來。
事情都安排妥當,燭龍和六耳獼猴業務熟練,能夠帶著手下完成任務,秦罡獨自出了門想去探查漁村周邊的境況,或許會意外收獲些線索。行至村口他忽然頓住,不遠處地麵石縫裡一顆晶瑩,細看瓣瓣姣好花瓣瑩光爍爍。
“這是……血蓮華……鵬!”
血蓮華……受傷了?鵬,你到底怎麼了?!回來了為什麼……為什麼隻在此留一朵血蓮?什麼意思,你到底是想怎樣……
血蓮倏得飄散在空中,那點瑩光化散開來成一抹光慍,籠在秦罡身周,接著便再無所蹤,秦罡覺得恍惚,許是觸景傷情覽物生魘,到頭隻是思念太過而生出的幻夢罷了。
也罷,既已到了這裡,又有鯤神施法罩著自己的光熱,便去故地重遊片刻得享須臾舊影撫慰傷情也好。
秦罡想至此,靈驛符給燭龍傳去靈言,隻說離開片刻。
*
縱天之崖天柱之一,下入北冥冥淵破結界可直通地府,上至雲端隻消扶搖便可上三十三重天,堪稱地獄與天界的直通梯,鵬以菁純神性鎮之,保天界萬年無憂,三年前鵬和秦罡鬨翻,在此處留下真身翎羽,鎮北冥天縱崖確保神鬼兩隔,後便斂神識頭也不回隱入茫茫天地間。
自那以後,秦罡再也沒有靠近過天縱崖。從前,天縱涯與三足金烏所歸管的區域相距不遠,三年前之後,秦罡對天縱崖可謂退避三舍,北冥的邊疆又擴大不少。
這次算是鬼使神差,秦罡忽然就想去那裡看看,畢竟那裡還留著鵬的翎羽,鵬也是天地化物,天地通靈,他隻要身在天地之間,必然會感知到秦罡來過,秦罡想他了。
三年了,已經。
秦罡扭身回轉而上,至雲層之上,真身三足烏顯現瞬間爆出萬道金光,同時被鯤所施加的術法斂住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