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稍定樂享凡塵(二) 人間通貨還是……(2 / 2)

烈火閻羅斬 己悅 4995 字 9個月前

“那不成那不成,這些個頭要儘快吃,過了年又有犧牲供奉上來,我那裡還有二十七八個頭呢。”

江晏心裡微微酸了一下。真不愧是太陽神鳥,他江晏守北冥,北冥又是苦寒之地,每年供上來的隻有魚——好在他習慣辟穀。

江晏揪著豬耳朵拔耳朵上的毛,試探著問:“那你能不能托夢給你的信徒們,不要犧牲了,隻要祚肉【2】?”

“那不成那不成,今年的賬本沒做好,我這明年的俸祿還懸著呢,總還要囤些頭以備不時之需。眾生多疾苦,祚肉卻貴重,不若留給人間信徒自己吃。”又拔了幾根毛之後,秦罡摔了竹鑷子,又道:“鎮九陰司衙門賬房那邊如今是愈發偷懶了,之後要好好敲打敲打,這做的什麼賬嘛!”

“……那要不,你托夢給你的信徒,叫他們把頭毛拔乾淨烹煮熟了再供給你?”

秦罡一拍大腿,“此言甚妙!托!今晚就托!”

*

當晚的那個頭還是沒有被拔乾淨毛,秦罡操刀把皮剝了,說是留到年關可以送彆人做皮凍,誰要吃誰自個拔毛,剩下的頭整個鹵熟。

秦罡手藝上得了台麵,據他所說,千年前和鵬兩人的祭品都是他燒熟的。鹵味兒相當不錯,然而江晏胃口不佳,夾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秦罡見他不吃了便問他:“我之前問你的事你有沒有想過?”

“說起司長問我對女鬼供詞的看法,”江晏掛了鎮九陰司臨時的腰牌,現下成了秦罡新聘的顧問,他手裡有一下沒一下把玩著新腰牌,有點新奇又不好拿著湊近仔細觀看,隻好掩飾成思考時的小動作,“確是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江晏認為,那女鬼供詞三分實七分假,有關於千年前的悲劇經曆大都是真的,但是她所說的其它事宜卻不可信。

“為什麼?”

“幕後主使既然能奪走她的記憶,為什麼不能加點彆的進去?”

關於幕後人改換記憶,秦罡前一天與司裡的人也有商討,但他還是問:“怎麼說?”

“這女鬼言詞談吐不凡,在審她的時候,分明情緒大起大落,激動時一句一句泣血卻押韻,是讀過書受過教導的,想來家室不會貧寒,和她的衣著不符,哪個大戶人家給自家小姐下葬穿粗麻布衣。”

秦罡他們在商討的時候確實沒注意到這一點,他們精鬼神怪不會去分析這方麵的東西,衣著飾物都是隨手一揮而就,“那為什麼不會是家道中落?”

“她還很年輕,指甲也保養到位,這樣的年紀,死的時候大概沒有家道中落。這種鬼在我那北冥窮鄉僻壤可是很少見的,說起來你們燭龍副官見鬼多,難道他沒想到?”

燭龍副官累成狗,被他的上司秦扒皮榨乾了油水兒,那顆龍腦已經要癱了,現在告病在家睡大覺。

秦罡賠了個笑,覺得以後不能再這麼使喚燭龍了——可也沒見他掉膘啊。

“女鬼所說的有關神魔之爭供詞,必然是被幕後人灌進去的,神魔之爭,在沒有慧根不能開天眼的凡人眼中就是自然之怒,洪水海嘯,山崩地裂,她又是怎麼知道背著她家血海深仇的人是誰呢?黃泉路上道聽途說還是他人刻意相告?”江晏搖頭似是在歎息,“這世上明白鬼可當真不多。”

“鯤神還真是明察秋毫,不愧是北冥鎮鬼守護神。”

“一般,不過是反差這麼大的鬼實屬少見,如今碰上了隻覺得不協調罷了,直覺使然,運氣而已。”他聲音平淡,說得輕描淡寫,把秦罡一番稱讚退回去了。

“那他為什麼非要殺你呢?一個小鬼,妄圖弑神,一千年前你壓根就不在北冥,北冥是我前妻的地盤,我給你說我前妻我了解得很,絕對不會叫鬼呀魔呀的隨隨便便出入他的地盤。”

江晏也不清楚,“這我怎麼能知道,仔細想來,我足不出戶不諳世事,幾乎與世隔絕,斷然沒有得罪過什麼人的道理,沒準是因為我的存在乾擾了幕後人的計劃?”

“那麼請鯤神再說說這個鬼為什麼可以在凡間留存這麼久吧?”秦罡眼角瞟一眼江晏捏著腰牌摩挲上麵陰陽刻的手,似乎很稀罕這塊鎮九陰司的腰牌。想到前一天晚上這條腦子燒糊塗的魚乾的蠢事,不知道這條魚腦子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估計他昨夜頭腦不清醒,這會兒也不太記得了,自己就也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最好。

江晏沒有立刻回答他,停了一會兒,道,“這些你已經有了結論,為何還要問我?”

明知故問的鳥兒眉角一跳,“何以見得?”

“你目的性太強。”江晏涼涼地甩一句,想想這樣會讓秦罡覺得很沒有麵子,又輕聲補了一句,“好吧,我不過隨口一猜。”

鳥兒被撫平了毛,心情在這一推一打中稍微好了點兒,“那還真讓你猜對了,我認為,這個女鬼是被刻意鍛造出來的,她的怨氣不是隨便就可以化解的。”

江晏看他一眼,意思讓他繼續說,秦罡道:“地府魔域有種陰邪的煉魂術,選一個淨澈高潔的靈魂,塞進彆人痛苦的記憶,被輪回一般的痛苦記憶折磨,去經曆悲痛,逐漸內化,再塞進下一個,以此往複,直到三魂七魄被痛苦完全吞噬失去自我,在挑選記憶的時候,可以有方向性的選擇,就能扭曲這個靈魂,或者可以同時塞進許多令人肝腸寸斷的記憶,靈魂為了逃避痛苦會分裂成很多個。”

他停頓一下,“然而每一個都被汙濁吞噬,變得凶殘弑殺,在相互爭鬥之後,留下的最後一個就是那最凶最厲的鬼,和凡間苗疆煉蠱異曲同工,在往複無儘的過程中,層層疊加,使之成為完全按照施術者心意行動的傀儡,甚至比傀儡還好用,因為這怨氣和怒火都是他們發自內心的,遇到問題還會因勢變通,他們自認為與術者同心同德,殊不知自己已成為施術者永不背叛的走狗,這個過程,恰好需要一千年。”

江晏沉默許久,“那為什麼那女鬼最後又想說了,隻不過被禁製掐死了?難道說施術者水平不濟,竟是被女鬼的執念衝破了術法?”

秦罡從袖兜裡掏出一朵血蓮。

……素聞神壇有一鳥,其血落地而生白蓮,浸於不周山靈泉之中可超度地獄鬼怪,神飲之可清心凝神,人飲之可死而複生,那蓮花被稱之為血蓮……

“我想,是因為你的血,在最初北冥漁夫一案中,你就受了傷,流了血,對她的魂魄起到了一定的淨化作用,如果沒有猜錯,那麼你就是這個計劃裡唯一的差池,所以幕後人要殺你,這個女鬼在北冥第一案的時候就已經淪為棄子了。”

“那個幕後者,絕不會就此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