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站在懸崖邊上,回頭看著金烏,目光悠遠岑寂,金烏從那裡麵看到了一種可以被稱作“柔和”的東西,這柔和頓時擊中了金烏的內心,令他一時忘記呼吸。鵬說:“老鴨湯很好喝,我會回來的。”說罷,向後倒去,墜下去。
金烏愣住一瞬,緊接著狂喜,奔至峭壁邊緣,看到鵬化原形從下而上衝上雲端,金色的羽翼卷起呼嘯而過的氣流,金烏乘著這道氣流揮翅而上,從後麵追上鵬,“太好了。”
“什麼?”風聲大作,吹過耳畔,鵬沒有聽清楚。
“我說——太好了——我太高興啦——”
“高興什麼呀?”鵬嘴角笑意未泯。
金烏哈哈大笑起來,“我高興啊,你還會回來啊。”
“我可沒說答應你。”
金烏翻身掠過鵬,在鵬身前翻飛,卷起一股上升的氣流拖住鵬,“我不管,你的意思就是答應我了,你要喝我的老鴨湯,就拿自己來換吧。”
鵬向北滑翔,“你回去吧,我處理完北冥的事情就來找你。”
金烏用翅膀鼓著風,這樣鵬隻用跟在他身後借助氣流滑翔,“不要,我陪你,或者我現在就上去告訴我爹,告訴漫天神佛,你是我的了。”
鵬哭笑不得,縱天崖很快就到眼前,鵬回轉直上,與金烏一同站在崖頂,隻見沸騰的海麵上浮著數萬鬼怨,更有甚者順著縱天崖向上爬。
“你瞧,這裡沒有我就是這個樣子,縱天崖通天梯,上麵的人很慌的。”
金烏道:“有了你呢?讓我見識見識。”
鵬眼中流過一道光,帶著燦爛向後退兩步,“金烏?”
“嗯?”
“傘呢?”
金烏壓著鵬的步子趕上幾步,“在我這兒呢,靠過來。”
“哪有讓我靠過去的道理?”鵬歪著頭打趣道。
金烏道:“你說得對,我會緊緊跟著你不放的。”他挨過去,金烏日輪紋罩在頭頂,鵬手掌向下壓,神力從縱天崖之巔裹挾而下,瞬間蕩平海麵,將時久失修的一層看不到的屏障儘數補好。
鬼怨被按回海裡,隻能隨著海浪被激蕩在縱天崖石壁上,卻再不能向上爬。北冥海域恢複寧靜,小雨淅淅瀝瀝下下來。
“真厲害,我的……”金烏靠近鵬,將傘舉在鵬頭頂,不讓他被淋濕絲毫,“我應該稱呼你為什麼呢?鵬?太冷情了。”
鵬身量雖高卻不及金烏,平視隻能看到金烏的脖頸,看到他說話時喉結隨著談吐上下滑動,雙頰微微泛紅,他仰起頭,“那金烏想叫我什麼?”
溫熱的氣息落在金烏的脖頸上,金烏像個幾萬歲的孩子臉紅了,不好意思狀抹了把臉,抖了披風將鵬裹進去,那溫暖的氣息裹在鵬身上,令鵬有一瞬的恍然,似乎這樣一直下去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這是真的可以維持下去的嗎?
鵬心裡打鼓,北冥,是天降業障之地,金烏,是太陽,一切光明的來源,他們原本是相克的存在。
“在想什麼?”金烏問。
“沒什麼。”
金烏用手指抵住鵬的下巴,“不用擔心,不論是什麼事情,都不用擔心,有我們。”
他說得專注誠懇,鵬的目光順著金烏的手臂向上攀,直到與金烏對視,“嗯,有我們。”
金烏不知是錯覺還是鵬答應得太過容易,總覺得鵬有話未儘。
在他看著自己的時候,清朗目光之後,有著更加難以捉摸的東西,令他心中隱隱不安,或許是久遠的未來,但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後了,金烏想,我不在乎,神仙與天同壽,眼下美滿便可,未來的晦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鵬一直在身邊,我就所向披靡。
鵬在縱天崖之巔踮起腳尖,攀著金烏的臂膀,蒼茫的天地中,飛鳥掠過峭壁,遠處山川巍峨起伏,無邊北海波濤浩渺。金光拉長了他們的身影,流雲環繞間金烏攬著鵬的腰,低頭吻了禁忌。
第一束真正屬於北冥的日光鋪灑在海麵上,千萬年冰封的北冥,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