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婚嫁幸福美滿的兩口子，誰會閒的沒事去看三生石，大多數質疑眼下生活的都是因為生活苦難，求神拜佛希望看看命運。人間算命攤上，命好的主顧寥寥無幾，大多都是被生活鞭打至體無完膚的人。

聽到鵬說要去看三生石，葉行自然而然會想到是金烏惹鵬不悅了，但見鵬擺手，“沒有，他對我很好，隻是我遇到了一些我看不清楚的……有關未來的事情，需要三生石助我做以決斷。”

葉行歪著頭，表示無話可說地聳聳肩，“你還是不認路，呶，後院出去一裡地後右拐直走，過奈何橋見到孟婆後從她的望鄉台左拐順著忘川河直走就能看到了，嘖嘖……你說說你作為一隻鳥不認路是不是不合理？”

鵬下意識道：“沒關係，有秦罡帶我走。”

——秦罡。

鵬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他覺得自己心裡有些不受控製的東西在肆意瘋長，明明幾千年的時光都捱過來了，幾千年都不認路，現在忽然有人帶著，竟然就依賴上了。

三生石，真的還有必要去看嗎？現在這樣其實也挺好，有秦罡陪著，什麼都不用擔心，什麼都不用害怕——隻要守護好他，魔域，大概不能算得上威脅，隻要時刻注意魔域的動向就會。

鵬這樣勸說著自己，但不行，秦罡不能有任何閃失，他不光是自己的，還是神州大地上所有生靈的，他的安危必須被排在最前麵。

他想去三生石上看一看姻緣，看看秦罡究竟應該是誰的夫，這樣也好讓自己死心，也好讓秦罡有理由離開北冥。鵬在想，如果沒有自己蓄意勾引秦罡，他會不會已經找到了良人，根本不會多出這些個事端，或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或許，有些事情當真就是天命難違了。

“鵬兄？”葉行見他出神，喚了一聲，“要是真有什麼事，找我，兄弟一直在的。”

鵬拍拍葉行的肩膀，“那我先走了。”

“不不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孟老婆子的生意。”

*

忘川水發於黃泉，那是燭九陰的出生之地，從黃泉向下遊走數裡地就是孟婆的望鄉台，傳說要喝孟婆湯的人都要站在望鄉台上回望自己過去的一生。在望鄉台上，就能遠遠看到那塊兒統管人神鬼姻緣的三生石。

葉行推了一把鵬，在鵬手裡塞了一遝冥幣，“換張臉，去買一碗。”

隻見孟婆年老色衰，佝僂著背蹲坐在一塊石頭上，麵前放了一口缸，手旁擺了一摞粗瓷碗，麵前有一隊鬼在排隊，鵬收斂了所有神識捏著冥幣站在他們後麵，見孟婆報價之後一手收錢一手遞上一碗孟婆湯，又在賬本上記了幾筆，一個鬼就乾了孟婆湯走過去了。

鵬依照眾鬼的樣子，走到孟婆麵前，孟婆頭也不抬一伸手，“九十九。”

鵬將冥幣遞上去，孟婆嘴角帶笑舀了孟婆湯就要接過冥幣，突然，“呔，你個老婆子，又被我抓到原形了，又抬湯價，兩錢一碗你賣九十九！”

鵬：“……”

葉行的臉從冥幣上浮出來，然後整個人從那張冥幣裡爬出來，“賬本拿過來，我看看。”

孟婆仿佛被嚇了一跳，突然抽搐起來，舌頭往嘴角一耷拉，翻著白眼倒向一邊。

鵬：“……老婆婆，舌頭搭反了，往下垂，哪裡有往上翹的道理啊？”

孟婆渾濁的眼白裡好一會兒才翻出黑眼仁，上下打量鵬，“天界上神不好好穩坐神壇，到是來找我老婆子的麻煩？”

鵬仍舊收斂神息，不露真容，用一種平靜到仿佛水銀鏡麵的眼神望著孟婆，“婆婆說什麼，聽不懂。”

孟婆從鼻子裡冷笑一聲，“老婆子，啊，不，在您麵前得稱小輩，見過金翅大鵬，晚輩這雙渾黃眼，彆的都看不清，就是能看清楚萬物真身。”她咳嗽了一聲清下嗓子，提高了聲音，“當然也看不清冥幣到底幾錢。”

葉行：“……”他本想嗬斥孟婆，直接出罰額單子，但見鵬似乎起了興趣，便把到嘴邊的斥責之言硬生生咽了下去。

已然被看出身份，鵬也便不再裝，他低頭看著孟婆缸裡的黑色湯水，“孟婆這湯有何作用？為何所有往生之人都要喝上一碗？”

孟婆抬起褶皺的眼皮，瞅葉行一眼，鵬給葉行使了個眼色，葉行瞪著孟婆做了個口型，“這回饒了你”，然後手背後大搖大擺走開了。

“孟婆湯，為往生之人洗去記憶，忘卻一切喜怒哀樂，換來世一片清靜。”孟婆用瓢舀起缸裡的湯，再讓孟婆湯滴落進缸裡，激起漣漪，“上神名拜守護，守護的人轉世投胎都看在眼裡，他們沒有前世的記憶。”

鵬用手指蘸了一滴濺在缸沿上的湯水，“那這孟婆湯對神仙有用嗎？”

“有啊，碰一下就全忘了。”

“什麼！？”鵬趕緊在衣袖上擦掉了指尖上的湯。

不想孟婆哈哈大笑起來，“上神信啦？怎麼可能啊，逗弄上神一下。”

鵬：“……”

“不過觀上神方才焦急動作，晚輩鬥膽猜測，上神心裡已經有難以割舍的東西了對嗎？”

缸裡的液體漸漸平和下來，就像鵬的內心一樣趨於平靜，他抬起頭，剛剛那一瞬間的慌亂重新被按捺回去，冷漠如冰川的眼睛直視孟婆，他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