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鳥舊林吾誰與歸(一) 歸人(1 / 2)

烈火閻羅斬 己悅 4026 字 9個月前

時空生死界中沒有風,可江晏分明感受到了從身後吹過的、那如同春日暖陽照耀下帶著花香的暖流,他停下腳步,生生克製住自己想要轉過身的衝動,道:“秦司長……”

話未說完,後背便被一個胸膛貼住了。

秦罡感受到了江晏瞬間的僵硬,他似乎遲疑了一下,在思索應該如何應對秦罡的行為,然而秦罡不再給他巧言的機會,伸手從後將江晏緊緊環抱著摟住,“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了,偏是什麼都不說,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你可以騙得了其他任何人,卻唯獨騙不了我……”

“我不是什麼狗屁秦司長,我是金烏,我是金烏……”秦罡將頭埋下去,隔著一寸的距離嗅著江晏身上淡淡的香味兒,不同於鵬,但十分相似,他似乎有些哽咽道:“你到底懂不懂?”

江晏不知自己此時此刻到底該作何反應,就那樣被秦罡環抱著站在那裡,良久後輕輕歎了口幾不可聞的氣。

秦罡沒有明著說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是給自己留了一分退路,江晏清楚地知道,秦罡是真的在害怕,他怕江晏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否定戀慕,他怕江晏的確還沒有記起曾經的種種,他怕眼下的局麵再次將江晏推離開自己身邊。

江晏苦笑了一下,最終抬起手拍了拍秦罡的手臂,歎息道:“我懂啊。”

秦罡慕然睜大雙眼,一時間那過於澎湃的喜悅衝上心頭,卻聽江晏繼續道:“你是金烏,你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金烏,是天地間最不可或缺的神。”

秦罡還未燃起的激動之火倏地被澆滅了,繼而湧起的是委屈和憤怒。

他恨死了這個人,也恨死了自己,他想要就這樣、就這樣,一直到天地毀滅的那一天,把這個人困死在時空生死界之中——和自己一起,就兩個人,就他們兩人,其他的,都是虛無縹緲的物什。

但不能。

——江晏說的對,他秦罡是金烏,是這世間最不可或缺的神。

他低頭從江晏在側臉方向自上而下盯著這個不光嘴硬、心也硬得如同冰封在終年不見陽光的山澗中的石頭、永遠也暖不熱的人。

他表麵上柔情實則暗含危險地再次問道:“你到底懂不懂?”

他在心裡叫囂:你承認你愛我……哪怕隻是承認你認識我就這麼難嗎?

江晏捏著秦罡地袖角,道:“金烏,你想讓我懂什麼?我現下能懂什麼?”

秦罡將這正派卻惡劣至極的人抱死在了懷裡,嘴角幾乎貼上了江晏的耳垂,他語氣裡帶著危險的笑意,“我金烏雖然活了這麼久,但是脾氣還是同毛小子一樣臭,在這時空生死界裡沒有第三個人,你若惹毛了我,我可沒有彆人可以發泄我的怒火。”

秦罡把滾燙的氣息儘數吐在江晏的耳根,他咬著牙,“我勸你收起你那天地為公的仁慈,在這時空生死界裡,自私著,做自己。”

他的手附上江晏的心口,感受著隔著胸膛在裡麵有力跳動的那顆心,下一刻,手掌虛化探了進去。

“你……!”

“我什麼?你騙走了我的東西不還,還不允許我探視一下?嗯?況且,你偷走的遠遠不止這些……”

他用手指輕輕劃過鎖在江晏心臟上的那張織金網,引得江晏一陣輕顫,“你可還記得我是如何給你織得這張網嗎?可還記得織網的時候,我是怎麼貫穿你的全部嗎?”

江晏微微偏頭,想要躲開秦罡滾燙的吐息,卻被秦罡另一隻手從後環繞著捏住了下頜,“不記得了?我們能共享識海你可還記得?那些你記不清楚的東西,我可記得清清楚楚……”

“金烏!”

江晏想要製止住秦罡的動作,然而他根本來不及也無法做出阻擋的動作,就感到秦罡那隻仍然停留在自己胸膛裡的手打了個響指,江晏隻覺眼前一黑,稍後又逐漸亮了起來。

——是那一夜,他冷汗涔涔被按在柔軟的錦衾之上,心口被金絲貫穿的痛楚和身後人所帶來的情古欠的快感來回鞭打淩虐著鵬的精神,他被拽下雲端,剝去了神的偽裝,回歸了萬物最原始的模樣……

這樣狼狽不堪又極具羞辱性的景象根本避無可避,直接灌入他的意識海,江晏卻被死死抱住躲不掉、掙不脫,被這眼前情景淩遲地幾乎要哭出來,“……秦罡,……金烏……算我,就算我求你……”

秦罡咬牙切齒,他想撕爛這個人,“我也求過你,可你又如何做?”

鵬沒有顧及過小金烏。

秦罡把嘴角咬出了血,那種被拋棄的委屈在這千年時光裡被陳化成了壓在心頭永遠無處發泄的怒意,在噴薄而出的臨界被對鵬的情感壓製下去,他抽出手退離開江晏,在一丈遠處看著江晏略有瑟縮的背影,帶著遺憾平靜道:“不過好在,我不是你。”

遠遠地,江晏低下頭,久久沒有放鬆下肩頸的緊張,他好像被嚇壞的兔子,在危險已然離去之後仍然不敢自在心情,被困囿於恐懼裡,被危機終會到來的境況包裹著。

秦罡冷靜下來之後有那麼一絲愧疚,但他不懊悔——

像鵬或者說江晏這種軟硬不吃的家夥,就要來硬的,不過要掌握好那個度,秦罡在江晏即將崩潰的邊緣止住了腳步,這是在曾經共同生活了的數千年間摸索出的所謂大自在。

許久,江晏微微偏頭向後看,這個偏頭的角度不大,秦罡清楚自己並沒有出現在江晏的視野之中,但是心裡那種委屈似乎瞬間就被削減了大半。

——至少,他心裡還是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