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榆辰這一天被這位新同桌驅趕了太多次，現在反而不惱了，這聲“滾”裡有多少逞強他不知道，但給人保留尊嚴不是這麼保留的，他現在不可能走。
“我不是在看戲，我是在鳴不平。”方榆辰說，“夏詞，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待會我也告訴你一個我的吧，公平點。”
“沒興趣。”夏詞睨了他一眼，麵上又是什麼表情都沒有的冷，“再不滾會被我滅口。”
方榆辰笑了一聲：“靠一隻手嗎？”
夏詞的左手已經腫了起來，他實在太白了，那點紅格外紮眼。
方榆辰不再看夏詞，那點紅往人眼裡紮，他受不住，也捱不住火，扭個頭的功夫就斂了笑：“一起上？”
可惜打是不可能打起來的，周圍已經有人開始報警了，還有人開始大喊“警察來了”。
“同學，哥幾個不缺錢，就想讓你穿個裙子走到哥幾個麵前給咱們看一眼，圖一樂嗬。不是說了麼？哥幾個看完，立刻，馬上，就把照片還給你，怎麼這麼犟呢？”挑染的眼神愈發猥瑣，上下打量著夏詞，“明天咱哥幾個還來等著你，你要是明天還不穿這裙子來贖這張照片，咱可是要把條件加碼了——”
“那光裙子可就不夠了，這不得穿超短裙——”黃頭發應和的聲音戛然而止。
“裙”字還沒落下，方榆辰已經衝上去給了那個黃毛當胸一腳，穩住的時候還順著勁給了他一巴掌，“滾！”
這一腳一巴掌徹底激怒了五個人，七個人......六個半人直接用磚頭開始了混戰......準確的說是方榆辰的單方麵壓製。
直到警車的聲音遠遠近近地響起來，這場壓製才算結束。
“你們明天等著！”挑染惡狠狠地指了指夏詞，又揚了揚手上的照片，“明天不穿來你就等著看，看這張照片是怎麼流傳到網上又怎麼被燒了的吧！”
說完，捂著腫起來的半張臉朝夏詞和方榆辰啐了一口，火速跟著另外四個調色盤跑了。
“我們也跑。”方榆辰撿起地上的書包，拉起夏詞就往學校跑，如果他帶了鑰匙，一定往家跑，可他如果帶了鑰匙也碰不上這件事，方榆辰腦子裡胡亂地想著，絲毫沒發現受傷的人有多順從。
直到跑進了校門，方榆辰才喘著粗氣放慢速度，帶夏詞坐到了一顆老榕樹底下：“讓我看看你的手。”
夏詞把腫起來的手往後挪了挪，另一隻完好的手掌上還有著剛剛殘存的觸感，他也一並捏成拳，小動作這麼多，麵上卻還是一樣的沒表情。
“不需要。”夏詞看著方榆辰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那個“滾”字到底是沒說出口。
方榆辰氣笑了，他實在是不理解夏詞這個彆彆扭扭、碰不得又看不得的脾氣到底哪來的，想了半天也冒不出一句話，乾脆直接把人手從背後拽了出來。
夏詞的手挺暖，沒麵上那麼冷冰冰的，不知道是架打出來的溫度還是本來就暖，反正方榆辰挺驚訝——
他還以為按這人的脾性，該是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是塊冰疙瘩，捂不化的那種，偏生內膽又是個炮仗。
方榆辰看著夏詞的手腕，輕輕揉了兩下：“痛嗎？”
夏詞皺皺眉，想把手縮回來，剛掙紮一下又扯著筋，一陣鈍痛，不回答。
方榆辰沒抬頭，也沒等夏詞的回答，自顧自地說：“應該沒骨折，估計是挫傷，但還是得去趟醫院拍個片看看。”
沒等著夏詞的回複，他又揉了揉，動作很輕，聲音卻不輕：“我不知道你對我有什麼意見，但不應該啊，我從小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樓底下的流浪狗瞅見我都能搖搖尾巴，怎麼到你這哪哪不順眼呢？”
“因為你煩。”夏詞突然冒出來一句。
方榆辰抬頭看了他一眼：“你語文怎麼考的？會不會形容？我多開朗一人啊。”
夏詞又不說話了。
方榆辰這次抬頭認認真真看著夏詞：“是因為漫展上我把你認成女生嗎？”
夏詞張張嘴，原因可太多了，他覺得方榆辰哪哪都虛偽，全身上下帶著晃眼的包容，可每次提到長發女裝，他哪次沒愣個半秒鐘？
夏詞不喜歡說話，這些東西怎麼也解釋不出口，乾脆又說了句：“因為你煩。”
方榆辰笑了笑：“我猜不著你在想什麼，但我沒惡意，你要是覺得我虛偽，那我真能坦坦蕩蕩跟你說一句，女裝也行，長發也行，我從來沒因為這些東西對你有過什麼彆的想法，真的，我一gay，我說出來都能招多少人罵啊，什麼變態什麼的，我都不敢說，瞞著呢，你敢穿著女裝，你敢留著長發，多勇啊，我還能對你有什麼看法？我羨慕你還來不及。”
那句“虛偽”被方榆辰這麼大喇喇說出來，與夏詞心裡的念叨不謀而合，倒讓夏詞不知道說什麼了，乾脆問：“那你看我乾什麼？”
方榆辰訝異地說：“我還以為這話的重點是我是個gay呢。”
夏詞聳聳肩：“這就是那個秘密？那剛剛就說了，關我什麼事？”
方榆辰笑了：“你真是......行，不關你的事，回正題，你是美杜莎麼？看不得？”
夏詞被噎得說不出話。
“行了。”方榆辰甩了兩下手，“矯情的話說到這兒就行了，我送你去醫院。”
夏詞抿了抿嘴，站起身：“我自己去就行。”
“夏大爺，那您瞅一眼我成嗎？我手上這麼大個口子呢！”方榆辰無奈，攤開的手掌上劃著條橫貫半個手掌的口子，血已經凝固了，沒往下流，就是看著挺觸目驚心。
方榆辰再怎麼練過跆拳道，到底是一打五，還要護著夏詞彆受傷，手上這道口子是往後擋了一下磚頭被割出來的，真挺疼，也不知道要不要打破傷風。
“走吧。”方榆辰也不指望夏詞能說話應他一聲，領著人往外走，隨手攔了輛出租車就坐了上去，又給家裡發消息說自己晚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