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星,我祈求如你般堅定,但我不願高懸夜空,獨自輝映。——《燦爛的星》
宋頤發現附近出現了一個新住戶。
宋頤一整個夏天都沒出遠門,沒發現任何搬家的痕跡,但所有的人都在談論這位新成員的到來。
好像他突然就住在這裡了。
根據各種來路不明的評價,宋頤拚湊出了一個模糊的幻影:風度翩翩、善解人意的高中生。這個外來者在宋頤尚未察覺到的時候輕易地俘獲了所有人,像是一陣蠱惑人的風暴。
真有趣。隻有他尚未被風暴擊中。
宋頤把這位新住戶想象一個隻有自己瞧不見的透明人。
透明人也會留下痕跡,比如下雨天頻繁出現的黑色雨傘,管家成車送往住宅的快遞,還有來不及收走被風卷走的社區傳單。
這個遊戲持續到了九月,他和透明人終於見了麵,遊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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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陰雲往下灑著小雨。
道路兩側的白牆染著青灰色,綠苔嵌在剝落的牆縫裡。岩陰下的一叢野草沾了雨珠,隨風微微搖動。轉角口停了不少自行車,幾個少男少女驚呼“落雨啦”,推著車歪歪扭扭地跑在細雨裡。
紅帆船的招牌簇新,書店的門“吱嘎”一聲開了,強勁的冷氣從門縫裡湧出來,涼得人一激靈。
從店裡走出來的男生身材頎長,手臂上掛著一袋教輔,肘筋繃出清晰的線條。
他耳廓裡塞了一隻耳機,單手撐著門,順便低頭回手機上的消息。身後兩位女生捧著沉重的資料,紅著臉向他道謝。
宋頤拿掉耳機,撩起眼皮看向她們:“不謝。”
他聲音含糊,是嘴裡含著薄荷糖。
“那個……”
“什麼事?”他分了些餘光在手機上,卻沒聽到下文,“是需要我幫忙嗎?”
宋頤長著一張過分出眾的臉,他的麵部輪廓流暢,鼻骨端正挺秀,臉微微低俯,玻璃門內的白熾燈光照射在他修長的睫毛上,使他的眼底覆上了一排細密的陰影。
“我……我……”女生恍惚地看著這張臉,“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
宋頤“嗯?”了一聲,緊接著又笑,笑聲是從胸腔裡跑出來的,引起女生心臟的震顫,“我們以前認識嗎?”
女生連連擺手:“啊我就是想問,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嗎……”
恰在此時,手機在手心裡嗡嗡地震動,打斷了這場交談。宋頤垂眼去看,趙路的名字從屏幕頂端跳出來,他眉毛一擰,抬頭朝裡看。
玻璃門從裡麵往外掀開,趙路小跑著出來,喊他的名字:哎,宋頤。幸好你還沒走!”
宋頤抬頭,把塑料袋的拎繩褪到掌中,兩指勾著,衝趙路晃了下:“還有事?”
趙路是紅帆船的老板,一個沒有半點文氣的讀書人,穿一身短袖白襯衫,肚子已經開始有變圓的跡象。他在圍兜裡摸了摸,兩指間捏著一把很薄的黃銅鑰匙:“鑰匙,忘記拿給你了。”
宋頤敷衍地掃了眼:“乾嘛的?”
“你忘了,二樓做了個電影廳,你出的錢。”
宋頤掃了眼紅漆的樓梯,興味索然地“哦”了聲:“鑰匙放你這兒唄,給我準得弄丟。”
“我這兒備用鑰匙多著呢,還有四把,不怕你丟。”
宋頤咧開嘴,露出點笑意:“丟一把就得換鎖了,我爭取不丟。”
他攤平掌心,讓趙路把鑰匙放進自己手裡。
趙路指了指烏蒙蒙的天:“馬上就要下大雨了,你要不等人來接吧。”
路肩上的黃楊樹在風中細細地顫,建設美麗城鎮的紅色橫幅隨風飄擺。地上早已被細密雨絲打濕了,雨潲進來,地磚也漉濕一片。
宋頤臉被亮白的光照著,愣了兩秒才回神,他回答說:“沒有人會來接我。”
話音落下,風就大了起來,他的T恤被風吹得緊貼在肩胛上,剪影瘦削。
收銀台前還排著幾個學生,不耐煩地湊過來催促,趙路來不及多說什麼,跟宋頤擺揮手作彆,衝著店裡吼了一嗓子:“林秩,磨蹭什麼呢,趕緊出來幫忙!”
“老板,你家幫工出去了。”排隊的顧客跟他打小報告,“能快點嗎?我沒帶傘啊!”
“就來就來。嘿,這小子又一聲不響地跑了!這個老板我讓給他做算了。”趙路罵了幾聲,對宋頤扔下一句,“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知道。”宋頤抬手晃了下,與他做彆。
玻璃門隨著慣性晃回原位,發出“嘎吱”“嘎吱”的沉重響聲。
兩個女生走出一米遠,還在聊他:“他好像叫宋頤,咱們學校有這個人嗎?”
“怎麼可能?你看他長那麼帥,要是我們學校的人,早出名了。我剛剛瞥了一眼,他手裡拿的是高二的資料,跟我們是一屆的。”她說完,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你看他長著一張學霸臉,該不會是我們校長重金挖來的吧?”
“你可快彆做春秋大夢了,誰好端端的高二轉學,腦子被門夾了才做這種事情。我估計是彆的學校的。”這人說完,又加上一句感歎,“哎,這麼個大帥哥,怎麼就不能是我們學校的呢?”
女生聊著,拿出手機來對著宋頤拍了一張。
玻璃門的門把上還殘留著一層白霧,宋頤從中看見對準自己的攝像頭。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低聲說話:“照片就彆拍了吧?”
他的臉撇轉過來,由於身高的緣故,女生隻能看清他利落的下頜線條。
此刻空氣潮濕,吊在簷頂的燈泡隨著風擺動,旗幡的影子搖晃著,在他臉上掠過。像是暴風雨前落在湖麵上的陰翳。
“哢嚓。”
係統自帶的拍照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