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東拉西扯完一遭,宋頤終於能掛電話了,他意識到什麼,眼皮霎時一跳——
直到現在,他都沒聽到引擎遠去的聲音。
宋頤擰過身子,跟折疊刀的刀刃打了個照麵,臉色微微變了。
刀刃很亮,映出宋頤他裡的清光。
他垂下眼皮,翕動的眼睫眨落水珠,眼瞼下落下微涼的痕跡。
宋頤把手機塞回褲兜裡,單腿支著自行車,撇頭不甚在意地問了一句:“是馬路不夠寬敞嗎?要不我往邊上稍稍,給你們騰出點地方來?”
捏折疊刀的那哥們穿了緊身T恤,肌肉脹得快要從領口溢出來了,他胳膊線條隆起。手臂上不知道龍飛鳳舞地紋了點什麼,又像是狼頭,又像是龍,從膀子一直盤旋到手背上,猙獰凶惡。
他的手臂快有成年人的小腿粗,宋頤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他手裡捏著的刀刃,冷冷地說:“有話就直說吧。”
肌肉男拋了下折疊刀,在空氣中比劃了兩招,斜眼問道:“你小子少油嘴滑舌,就你叫宋頤是吧?”
“昂。”宋頤一隻手搭在車把上,眼神掃過後麵三五號小弟模樣的人,又把目光挪回肌肉男臉上。
這群人大多是職校裡流裡流氣的壞學生,透著一股自暴自棄的流氓味。這幫人的特點就是實力參差不齊,有的隻是看起來混,但最會逞凶鬥狠的那種,是真的會下狠手。
一對六。
打不了。
宋頤手肘上悄無聲息地繃出一條漂亮的肌肉線:“咱們見過?”
“就你那二兩肉,還不夠格來見我。”肌肉男抬手揮了下,他身後就有兩個人提著麻袋走出來,“動手吧。”
宋頤收起玩笑的聲色,他麵龐線條淩厲,不笑時有一種隱而不發的威脅感。他揉了揉眉心:“上來就套麻袋,你們好像不太講道理。”
“道理。”肌肉男嗤笑一聲,“小子你記好了,我們這裡講規矩,不講道理。”
麻煩大了。
宋頤眉骨微微下壓,姿態從容不迫:“那我是壞了哪條規矩,值得鬨出這麼大陣仗?”
“惹了哪位不該惹的人,你心裡清楚。”肌肉男搬出道上通用的車軲轆話,“套上,帶走。”
嘖,最煩有話不直說的人了。
宋頤耐心告罄,不再跟他兜圈子,目光落向肌肉男身後。
按常理講,套麻袋通常和其他陰招搭配使用,包括但不限於沉塘、敲悶棍等等。但這幫職校生走的顯然是“陽謀”的路子,光天化日之下,擺這麼大陣仗來綁人,生怕教導主任找不上門來似的。
他三兩下已經有了打算,開口說:“哎,等等。你一不說我得罪了誰,二不說要帶我去哪兒,叫宋頤的人多了去,你萬一抓錯人了呢?”
“錯不了,就你這張臉,整個江川市找不出來第二張!”
宋頤眉目俊朗,放在一眾灰頭土臉的高中生裡,絕對是校草級彆的人物。
“那我覺得你是真抓錯人了,我遵紀守法好公民,不可能得罪你們這種大人物。”
“那是你傻,得罪了誰都不知道。動手!”肌肉男使了個眼色,身後幾個跟班分散在四周,眼看著就要把他圍起來。
宋頤轉瞬間對局勢有了判斷。
他從自行車上跨下來,單手扶著車把,用右手抓了把頭發,濕漉漉的劉海搭在腦後:“我覺得還是不勞煩諸位了。”
往前十米是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橋,邊緣的柵欄不知道哪年哪月被哪個不長眼的撞了,豁了一個大口子,雖然有礙市容,但湊活能用,一直放著沒修。
古話講,天無絕人之路。
宋頤抬手將車子往外一送,把跟前的兩個混混搡了一把,抬手掄起手裡那袋厚重的教輔書。
大教育家培根說得好,知識就是力量。
牛津字典能用來當板磚。
幾套王後雄疊在一起的威力也不遑多讓。
那疊書“呼”地一聲當麵砸下,兩個混混被砸得正中鼻梁,痛得齜牙咧嘴,鼻血都要飆出來了:“臥槽你大爺的!”
另一個混混的反應速度很快,過來一把揪住了宋頤的衣領,宋頤學過一陣子跆拳道,反手扣住對方的手手臂,用力一翻,勒著混混的胳膊肘把人扔出去。
這一招四兩撥千斤,宋頤從幾人的包圍圈中脫身出來,他喘著氣,對著地上痛呼的小混混揚了揚下巴:“背可能有淤青,回去揉一下。”
其他幾個人卻沒打算收手,其中四個越過地上那個哎喲叫喚的小混混,上前逼近他。
宋頤背後就是絕路。
石橋被砸了個豁口,剩餘的石柱不過到成年人的小腿,一不留神就會仰麵翻進河裡。
混混人多勢眾,要麼拚死挨一頓打,要麼就往河裡跳……
他頭腦中幾個念頭轉過,摔在地上的混混已經被扶起來,凶相畢露地點著宋頤:“小子,你今天算是完了。”
“你說了可不算。”
一道話音從不遠處斜插進來,與此同時,一柄黑傘像箭一樣刺進人群,它摔到小混混身上,嘭地一聲炸開來,漆黑的布麵橫在宋頤麵前,像一把臨時的保護傘,嚴嚴實實地擋住了他。
緊接著一罐薄荷糖摔在傘上,細小的糖果滾在地上,混亂中,幾個混混腳底打滑,跌來撞去,一塊兒摔成了腳朝天。
一隻手從宋頤身後伸出來,扣住他的手腕:“還要接著看嗎?”
那語調太過熟稔,像是在和密友交談。宋頤倉皇間轉頭,望進一雙綠色的眼睛。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