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褐色的草輕輕搖動,並不是風的捉弄。
一隻修長的手撥開簾幕一般厚重的草,接著走出一個少年,他身後是兩個少年男女,少女身上鬆鬆垮垮地纏了幾圈鐵鏈,最後的少年背著一捆木柴。。
三人身形高大,墨發淩亂披散,風吹草動,樹投下的蔭也搖晃,黃昏光影晦暗,三人有若山鬼。
“兩位師兄,我說了那條路更好走,為什麼非要趟草叢?”葉平將鐵鏈一端抓在手中輪圈,問道,“是多出的那幾步路格外難走嗎?還是您二位中哪一個對青草有什麼特殊的偏愛?”
當先的師兄道:“階下囚還是免開尊口。”
葉平長睫垂著,如被剝去扇麵的扇子隻剩下的扇骨,頭也低著,看一雙白生生的手。
這手曾握劍千日萬日,曾丹火藥湯中來去,練過千遍萬遍,幾月中她屢次險遭人頭橫飛熱血拋灑,卻最終拍碎敵人的顱骨,炸開一蓬血霧。如今卻隻剩皮肉的柔韌與骨骼的堅硬。
手中下意識虛挽了個劍花,並未召出劍來,但她雙唇微微開闔,仔細分辨,是她正默念劍譜上的一招一式:挑珠簾、橫折柳、點碧波、回素練……
那師弟道:“快些,師尊說不準已命同門開始備膳,到時候這柴就白打了。”
那師兄道:“下次騎馬來。”
師兄二人正說話,葉平一雙幽深泓靜的眼卻慢慢抬起來,目光從淡粉的指間挪到鞋尖的草屑,劃過亂草,最終到前麵一片樹林上。
她腳步慢下來,手摸上鐵鏈。
這鐵鏈隻鬆鬆纏在她身上,一路行走,差不多儘數解開了,那兩人也不管,並不以為意。
鐵鏈一圈圈被葉平收進手裡,拋擲出去。
鐵鏈精準砸到樹林中的一隻蜂巢上。
鐵鏈另一頭被甩出去,纏住了師兄弟二人,綁到近處一顆樹的乾上。
群蜂傾巢而出,如潮狂湧。
葉平回身一頭紮進草叢撒開腿拚命跑。
“師兄那是什麼!”那師弟倉皇後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師兄當機立斷斬斷鐵鏈,將師弟往後一推:“快跑!”
一陣狂奔,那汪山泉出現在眼前,她投了進去。
她聽見不遠處那師兄的聲音。
“把火符給我!淩決你去追她!”
接著便是火焰爆炸的響聲,間或夾雜一二聲那師兄的痛呼。
“師兄她進泉水了!”那師弟道,“我不會水!”
“你先看著!”
不一會兒,林間安靜下來,一隻手伸進透明的泉水中,強硬地抓住了葉平的肩膀,將她撈了出來。
一摸臉上的水,葉平抬頭,忽大笑,抬手指那師兄的額頭:“你長角了!”
她笑得以掌拍地,身體顫抖,長發亂甩,甩出不少水珠。
這師兄本來一派清貴俊美之姿,此刻額角卻被蟄起兩個小包,倒也對稱,宛若兩隻發育不良的龍角,滑稽可笑。
師兄神色冰冷,一掌扣住葉平雙腕按於腰後,如此這般押著她一推,聲音也冷冰冰的:“師弟,走了!”
葉平邊走邊放聲大笑,幾乎站不穩。
那師兄麵色鐵青,另一隻手忽叩住她的腰往上一抬,將她扛在了肩上。
“放開我!”葉平雙腿亂踢,“你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那師弟見狀,趕忙後退兩步,離遠了些。
“閉嘴。”那師兄道。
“你去死啊啊啊!放開我!”葉平頭正對這這師兄的胸腹,她狠狠一錘,“放開!”
這師兄嘶了一聲,五指扣住了葉平的頭。
“我要你不得好死!你必將你淩遲!”
二人一路撕打,那師弟一路撿柴。
到了那原本懸著蜂巢的樹下。
師兄微抬下巴,吩咐道:“撿一截鏈子來,將她手捆住。”
那師弟依言去撿鏈子。
“放開我!”葉平頭微偏,一口咬在這師兄的腰側,她對人的各處脈絡都熟悉,牙齒也尖利,這一下咬了條重要的,一股血射了出來,噴到她臉上,她卻快意地笑起來。
師兄悶哼了一聲,放下葉平,卻仍扣著她的雙手,一膝蓋壓著葉平的背,令她動彈不得。
“數數她有幾顆牙,都敲了。”師兄單膝跪在地上,便止血邊對正捆葉平雙手的師弟道。
“你敢!”葉平仰麵怒視他。
“彆衝動啊師兄!”那師弟嚇了一跳。
那師兄低頭,見這淋了半麵血的素白麵孔,上麵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著他,像被關在籠子裡的幼狼,凶狠殘忍卻隱隱有些畏懼。
他一聲冷哼,草草包紮完站了起來,握住鐵鏈的一端,押著葉平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