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的他像一隻狼崽,咬住了就不鬆口。
“老大,這死孩子撐不住了,扔了吧。”幼小的他已經沒有力氣合攏酸脹的下巴了。
這群人販子像扔掉一隻幼貓一樣,隨隨便便就把他給拋棄在荒郊野嶺裡。
他快要病死了。
月光明亮亮的照在山裡的樹林,黑暗裡的蟲子,在明亮的光線裡倉皇的飛舞逃竄。
……
“天可憐見的,洗乾淨還是個好娃娃嘛,怎麼給扔在山旮旯裡?”
鄉音混雜著俚語,聽在他耳朵裡就是一串嘰裡呱啦的奇怪發音。
請來的巫師神婆籠在飄渺的煙霧裡,迷迷茫茫的看不清。
“剛給灌了兩副烏藥,醒來了,瞧”。
烏泱泱的人頭圍著他。
其中一張臉布滿了皺紋,每一寸都寫滿了威嚴,花白的頭發裹在方巾布裡,收拾的很乾淨。
這是寨子裡最老的巫。
婆婆看著年幼的他,
眼神悲憫。
他的病好了。
可他不會說話,
隻會咬人。
他變成傻子了。
高燒將他的腦袋燒壞了。
他忘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的名字。
月落星光方墜,婆婆給他起了名字叫烏蠻。
蠻子,南蠻,這是一個極不禮貌的稱呼。
可是在落後偏遠的村寨,野蠻而貧瘠的土地上,沒有規則,隻有從鮮血和遠古傳承下來的文明和張牙舞找的圖騰。
細皮嫩肉一身雪白的少爺,流落在這樣的地方,或許隻有蠻橫起來,才能活下去吧。
烏蠻在這個地方活得跌跌撞撞,默不作聲的性格與他的名字南轅北轍,他時常受到欺淩,來自寨子裡的同齡孩童。
聽不懂地方方言的烏蠻受到了歧視,被視為是異類。
一天兩天很多天過去,沒有人來接他,他在那個路口孤孤零零,偶爾氣溫零下把他凍成雪白的雕塑。
一直都沒有所謂的親人來接他。
於是終於死心。
……
烏蠻隨著婆婆去參加受洗,儀式準備的盛大而熱鬨。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寨子裡有那麼多人口,烏泱泱的全部擠在一個小小的院落裡,為著一個新生兒的滿月而開心祝賀。
寨子裡的同齡孩童終於意識到他的脾氣了,像茅坑裡的石頭,又壞又硬。
終於不會像煩人的蒼蠅一樣來招惹他了。
他沒有做什麼,隻是跑去向婆婆告狀,這樣幼稚的把戲是這群孩童不屑於用的。
他們都很莽。
唯有武力可以征服。
蒼老的婆婆,在昏黃的光線裡看著他,眼神帶著縱容。
“阿蠻,你要學會適應。”
可是阿蠻的性子是那樣的倔,打算一條路走到黑。
沉悶古怪的性子,得不到大人的歡喜和孩童的容納。
於是日複一日的被排擠。
在昏暗的放不到明麵的地方,暗暗的受到欺壓。
這隻墜落到村寨裡的鳥兒,學著蹦跳著飛走。
阿蠻於日暮沉沉中,向西,孑孓獨行。
終於撞到了南牆。
通往外界的道路根本就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走出後就會迎來寬敞的柏油馬路。
而是一望無垠,一路看不到頭的漆黑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