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親眼目睹鬼將一隻淒厲嚎叫的惡鬼塞進鈴鐺裡,一人一鬼相視而笑,最機靈的那位天師提出了一個好辦法。
好辦法在眾人的一致通過後正式實施。
一位老天師特意選在鬼常去的街道,收服了一隻弱小的瞌睡鬼。
鬼認識瞌睡鬼,還和他說過話。
瞌睡鬼喜歡睡覺,以前是在白天睡,睡在人類的椅子下。
鬼問過原因,瞌睡鬼打著嗬欠說,白天不能出去,睡覺是我的愛好,我不想去臥房聽牆角,又因為恐高不敢去房梁,所以在大堂的椅子下麵,還能房子的主人驅逐一些沒有意識的遊蕩小鬼。
後來某一天,瞌睡鬼在秘密基地裡找到鬼,很有禮貌地撬開門,認真說,我一直不知道我作為鬼的意義所在,靈輕呀,你喜歡熱鬨與我喜歡睡覺,這件事是一樣性質的嗎?
還沒認識天師的鬼說,是吧,我還喜歡湯圓,可惜不會煮,也不想去集市買。
瞌睡鬼說,我想看看太陽。
鬼問,為什麼?
瞌睡鬼說,昨天有兩個沒睡著半夜遛彎的人類路過,他們說午後的太陽很暖和,在太陽底下睡一覺可舒服了。
又說,我不想總睡在椅子底下啦。
鬼沒勸。
眼見著因為在太陽底下睡覺的瞌睡鬼日料虛弱,鬼撐著傘靠近他,問,你開心嗎?
瞌睡鬼睜開迷蒙的睡眼,說,是你呀靈輕,我很開心哦。
鬼說,真好。
瞌睡鬼從不作惡事,唯一的喜好就是在太陽底下睡覺,以他的說法,朝曬太陽夕死可矣。
說這句話的時候,瞌睡鬼一定沒想過,自己沒能在太陽底下灰飛煙滅,而是在一個期待晴空的陰雨天,被天師收進鈴鐺裡了。
鬼想,能轉世的話,作為人就可以天天在太陽底下睡覺了。
但是她回秘密基地的時候,在必經的路上,嗅到了瞌睡鬼的氣息。
……瞌睡鬼在這裡,灰飛煙滅了。
鬼不會哭,她蹲下來捧起一把雨水,在眼角點了兩滴。
水珠滑落下去,重新回歸天地。
鬼問容緹,天師會濫殺無辜嗎?
容緹說,不會。
天師不會濫殺無辜,但鬼太強大了。
人類世界裡,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天師們可以遏製住一些非人的存在製造出的災難,倘若“非人的存在”強大到無可匹敵,就要在尚可以有機會控製的時候,及時出手。
即使這會犧牲一些無辜。
這才不是“濫殺無辜”。
天師們想,何必這麼悲壯地用“犧牲”這樣言重的詞,死了便死了,反正不是人類。
在又看到幾隻從未作惡的鬼灰飛煙滅後,鬼出手了。
她用強大的法力捆住濫殺無辜的天師們,一聲質問卡在喉間還未說出,熟悉的鈴鐺聲已然在耳畔響起。
年輕的天師容緹手裡握了鈴鐺,盯著鬼和一群被困住的天師們一言不發。
鬼問,你怎麼在這裡?
容緹說,給你送湯圓。
鬼問,湯圓呢?
容緹說,在木屋裡,還是生的,想來找你,去吃剛煮好的湯圓。
鬼說,好。
又說,等我忙完吧。
容緹說,他們是我師門中人。
鬼說,是嗎,你不是說,你的師門裡,天師從不濫殺無辜的嗎?
容緹說,對,他們從不濫殺無辜。
鬼說,他們都灰飛煙滅了。
容緹說,或許是你不了解那些鬼。
鬼不說話了,造出結界的同時,束縛住天師們的法力波動逐漸攀升。
容緹舉起鈴鐺,蓄勢待發。
戰鬥一觸即發。
鬼很厲害,實力可以碾壓任何一位天師,但如今麵前站著十幾位天師。
十幾枚鈴鐺叮叮當當,吵得她頭暈腦脹。
結界轟然破碎,鬼沒了力氣,強撐著施展出氣勢磅礴的一招,驚得天師們連連後退。
其中有一位是知她根底的。
鬼抬頭對上那雙清淩淩的眼。出乎意外的是,鬼在那雙眼裡頭沒有看到憤怒,隻有悲傷和內疚。
鬼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容緹知道鬼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上前一步想要說話,背後某位天師忽然全力使出一招必殺技,直奔虛弱的鬼而去。
容緹目眥欲裂。
一道光自鬼的手腕逸出,直麵不懷好意的招式。
鬼目中泣血,被法力擊中,散作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