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什麼？”

在黑暗中對視了這麼久都不閉眼，一說有話要問了，鐘與添立即閉上眼睛。

“四點了，還是彆問了吧，抓緊時間睡覺。”

“嘖，”謝興冉當然看出來了這人是故意的，直接在被窩裡用力一掐，“你上一秒還說等我睡了你再睡的！”

謝興冉精準無誤地掐到了鐘與添腰側的肉，裝睡不成反被掐的鐘與添吃痛出聲：“嘶——掐不到腿就改掐我腰了是吧？？大哥，這是真材實肉，被捏了會痛的！”

“你活該！”被演得多了，謝興冉已經不會心疼和後悔力道太重了，隻會白眼一翻，“讓你成天回避我的問題。我發現了，對付你就是不能心軟，就是得來硬的這套！”

被兩個男高中生蓋得高高拱起的被窩動了動，是鐘與添在小幅度地揉腰，帶得不太牢固的木板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行，我不回避了，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我儘管問了，你會真實地答嗎？”謝興冉太清楚這人的套路。

鐘與添果然有所保留，閉著眼應：“我儘量。”

謝興冉切聲，心道你他媽的果然是混蛋。

無敵大混蛋！

不過有得問總比沒有強。哪怕鐘與添沒做會真實回答的承諾，謝興冉也還是想了想地開口道：“前一世的時候，如意後來怎麼了？”

“後來——？是想問死胖子後來去哪了嗎？

“走丟了啊。”

謝興冉錯愕：“啊？”

“這還用問嗎，不是隨便一想就能猜到？”鐘與添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得反而有點不太正常，“奶奶去世之後，家裡隻剩下了我和死胖子。我一個不小心沒看住，它就走丟了。

“我找了幾次都沒找到，可能早就被片成貓片了吧。”

“走丟了啊……”謝興冉的話裡反倒流露出可惜。

這麼可愛的大肥貓，後來居然走丟了嗎？相比於生老病死，走丟這個方式太尋常、太普遍了，反倒顯得更讓人遺憾和意難平。

肥貓也好啊，養在身邊至少有個陪伴。難怪後來的鐘與添，一直生活得形影相吊、孑然一身。

謝興冉輕歎，繼續提問：“那第二個問題，奶奶是為什麼而離世的？沒記錯的話，她是……2017年冬春的時候走的吧？”

這還是重生之前，謝興冉因要交代張伯操持祭拜相關的事，才從張伯口中了解到的。

2017年啊……放在2023年看不覺得有問題，但重生後謝興冉才意識到：前世奶奶離世的時候，鐘與添還在讀高三！

甚至乎，就是他們現處時空的兩個多三個月後？

“上次來，我看奶奶的身體還挺健朗的呀。耳朵是不好使了一點，可能日常生活時會不太方便，但神誌清醒，腿腳麻利、手也利索；會做飯會鉤花會看電視，怎麼就在17年要入春時走了呢？”謝興冉想不明白。

他推測，這其中應該是出了什麼意外？

“不是冬春，是早春，”鐘與添糾正，“就在春節之後沒過多久。”

“春節之後沒過多久……”

謝興冉眨巴眼睛，大概算了一下是什麼時候：是一月末、二月頭？

更是短暫的寒假後，高三下學期要開學的時間？

“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鐘與添沉默了四五秒，一直閉著眼睛假寐的他，這才將眼睛睜開：“這個我不想說。”

謝興冉詫異，沒想到鐘與添第二個問題就又開始回避：“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不想回憶、更不想說明，不可以嗎？”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仔細去聽去品味，能聽出幾分不易被察覺的脆弱，“不是回避，是我真的不想說，抱歉。”

謝興冉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鐘與添的脆弱，心裡倏然一空，許久沒出現過的憐愛感覺又一次浮上心頭。

“好吧，你不想說就不說。”決定之後都要執行強硬政策的謝興冉，也難得一次沒有逼著鐘與添，“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沒關係嘛！有過前一世的經驗教訓後，這一世的奶奶肯定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謝興冉說著說著就有些沒底氣，尋思著自己這安慰的話是不是說得太乾巴、太模板了？

好在鐘與添沒太在意，嗯了一聲：“會的。”

說完，房間裡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顯然是謝興冉的問題問完了，一時間不知還該說些什麼，隻能乾躺著和鐘與添大眼瞪小眼。

忙活了一晚上，鐘與添的精力已在耗儘的邊緣，無奈地再勸了句：“快睡吧，眼皮都快撐不開了，還在硬撐。”

謝興冉偏不，偏要倔強地瞪大眼睛，不想輕易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問話機會：“不趁著機會把該問的一口氣問了，我怕我之後睡不安穩。”

“我們相處的時間還有很多，這樣的機會以後也還會有的。”

“少來這招。你什麼套路什麼做事風格，我能不知道？”謝興冉伸手，在那人的胸口處狠狠地戳了一下，以示不滿，“最後一個問題，你答完我就睡覺。”

鐘與添被戳得胸口疼，趕緊捂住躲了躲：“好。”

四目相對間，鐘與添的眼睛晶亮而深邃，像藏著星光卻又深不見底的深淵，被吸住後就無法再脫身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