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誰?”崔曉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問出聲。
他先前在鬼市也折騰得夠嗆,出來時已是淩晨,本也是該睡覺的時辰,腦子轉得比往日慢了稍許。
花伊讓過身子,她身後便是張弘韌。
張弘韌的手裡拎著一顆頭顱。
他看上去比先前更加狼狽了,血汙粘在臉上,衣物更加殘破不堪。他手上提的那顆頭顱斷口不甚整齊,像是砍了許多下才整個砍斷,麵目猙獰。崔曉認得這顆頭,他是鬼市中拎著張棋的莽漢王虎。
張弘韌從進入這屋內將王虎的腦袋放在桌案上,到自己找了水盆洗手漱口,均是一言不發。直至他呸呸吐淨了嘴裡血水,方才說道:“方才多謝這位姑娘……承蒙相救。”
花伊仍沒個好臉色,涼涼道:“不必謝我,你自己命大。要真打起來,我也打不過那個禿驢。”
張弘韌自己找了把椅子緩緩坐下,舒出一口氣。
崔曉詫異地問道:“花伊,那你方才去做什麼了?你們怎麼會遇上?”
他其實本來想問張弘韌去做了什麼,但一見王虎的頭顱,便忽然又覺得不必再問了。李惟清像是對於這些事情都毫無興趣,目光隻隨著張弘韌看了又看,聽崔曉開口問花伊,便默不作聲地閉上了雙眼。
“怎麼著,去哪兒做什麼還要稟報一下崔少俠嗎?”花伊沒挪地方,仍坐在窗上說道,“去逮隻大蟲子,結果蟲子沒見著,反而捉到個大耗子……”
“逮蟲子?騙誰呢,你不是最怕蟲子嗎?”崔曉想也沒想,順口回嘴。
花伊翻了個白眼:“管得著?……結果遇上了這家夥被掌刀削萬頭打的滿地亂竄。哼,姑娘我本想繞條路走了事,結果讓他拖進了戰局,若不是不知為何那削萬頭掉頭就走,你們明日就能見到三顆頭顱被整整齊齊地擺在街上了。”
怪不得花伊沒什麼好臉色。
沒想到削萬頭竟然出了鬼市。崔曉在心裡稍微掂量一下,發覺倘若遇上他絕無帶著師兄全身而退的可能,不由得稍稍泄氣又有些緊張,連方才幾個疑問都淡忘了幾分。
反而是花伊,見張弘韌始終默不作聲,頗為不耐煩的代崔曉問張弘韌:“至於他又為什麼殺殷潔——方才你也在屋外聽見了,想了這麼久,總該能想到如何開口了吧?”
“嗯……”張弘韌怔了怔,麵色有些黯然:“兄長是如何與你們說的?他不會在這件事上扯謊,他是怎樣說的,便是怎樣了。”
“……那個當時站在你身旁,戴著麵甲的男人。”李惟清忽然開口問道,“是誰?”
張弘韌下意識看向李惟清,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這人或許看穿了他方才的心思——他是在逃避這個問題。他心下一驚,不由自主地開口:“他是……百馨坊中的主事之一,名為烏刃。”
他一開口便要向下接著說,表情有些懊惱。
三年前,張弘韌為張洪堅扮的假死可以說是百無一漏,毫無疏忽——倘若不是由烏刃親自經手這件事的話。
自太和九年年末前一任坊主身死,鐘坊主上位後,百馨坊便幾乎見不到這位新坊主,一切事宜基本都由主事經手打理。張弘韌不明白這樣一件小事……門下弟子死亡這樣的小事,怎麼會驚動這個人,百馨坊裡死個人從來不是件稀奇的事。
但這件事就此敗露,烏刃沒有一點兒要他與他兄長命的意思,卻要他拿刀殺了殷潔。
他平常是用指間刃的,少有的用刀殺人,殺的就是他嫂子。
張弘韌的話音很輕,像是不想觸及往事:“而後烏刃主事將嫂……殷潔帶到了清水鎮上,我卻真不知這究竟為何,屍體又埋在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