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李惟清忽地瞧見,她眼中藏的竟不是驚懼,而是一種奇怪的貪欲。
“你是哪位啊,能否自報下家門。”花伊挑起一邊眉頭,好似非常不喜這人作態,語調抑揚頓挫,相當怪氣。
女子好似聽不清般歪了歪頭。那副姿勢分外奇特,幾乎是將耳朵搭在了肩膀上,用另一邊的耳朵去聽花伊說話,不似活人。她的眼睛盯向地上那隻肥蟲,窸窸窣窣的聲響不間斷地自她身上傳來。
崔曉握緊了劍柄,隻覺得這人實在形態詭異,不知要做何舉動。
“我……是……”她像是在思考,卻一隻眼睛仍盯著地上肥蟲,另一隻眼睛向上翻起,額上青筋再度鼓起。這兩個字拉了很長的音,待是字音落,她一下子躍起,崔曉立刻擋在李惟清眼前,卻見女人竟是向地上肥蟲撲去,將那東西囫圇塞在嘴裡,咀嚼間有汁水順臉龐流下,雙眼胡亂轉動,終於轉向同一方向。
李惟清恍然,方才他見到的似是食欲。
而後女人像是久不想起的事忽然被記起一般,猛一抬首:“殷潔!是殷潔!”
三人愕然,一時間無法將這個名字聯係到她的身上去。他們先前才聽過張洪堅張弘韌兄弟二人的故事,其中便提到了一名叫殷潔的女俠,可那人已經死了,怎麼立刻就出現了另一位自稱殷潔的人,且行動古怪?
倘若說是同名同姓也太過巧合,人死複生也聳人聽聞。李惟清深深皺起眉頭,見崔曉緊盯那隻蟲子流下的汁水,滿麵驚愕,卻又覺得好笑,舒展雙眉,瞧向花伊。
他輕聲道:“花伊姑娘,勞煩。”
花伊睨他一眼,輕哼一聲,卻也不多磨蹭,手臂倏地揚起落下,指尖遊動,當即便聽得咄咄數聲,青綠蠶絲便已將這自稱殷潔的女子固在中央。
這殷潔行動太過奇怪,就像是有什麼披著人皮的怪物縮在其中,不大熟練地操縱著一言一行。
崔曉咽了口口水,想不明白一個人怎能如此怪異。
“殷潔姑娘,你可記得張洪堅?”李惟清問道。究竟是否是個巧合,是怎麼回事,總不會是如此僵持一番便可得出結果,他在這狀若瘋癲的人身上瞧不出什麼線索,便出言一試。
這位殷潔仍瞪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四下瞧瞅,聽得李惟清問詢,便不出一會兒,表情又紊亂般的奇怪起來。
不久,她便說道:“記得、記得!張郎,怎麼不記得,你弟弟……張弘韌很久沒見了,怎麼、怎麼麼……也也不請他他他來家裡吃飯?”她的句子一長,就變得磕磕絆絆,話又奇怪,像個隻會說特定幾句話的學舌鸚鵡。
主動道出張弘韌的名諱,倘若不是相關之人,便該的確是殷潔沒錯。可張洪堅張弘韌兩兄弟都親口確鑿地說過,殷潔已經死了才對,聽他們兄弟的說法,殷潔該也是個有義氣豪情,不輸男兒的江湖女子,怎會以如此奇異的方式出現,又行動詭異?
但倘若這是有心人派來裝作殷潔的,又不應當如此瘋癲,該是演的又真又像。
殷潔死了,知道這事的除了百馨坊與張洪堅,隻在半刻前才多了他們三人。若是要對張老板不利,那麼也不該將殷潔放在這棺材鋪後門,而是應該扔到張老板院子或朗月清風樓門口。
李惟清花了點時間思考,又問道:“殷潔姑娘,那你記不記得烏刃這個名字?”
殷潔抬起手來,毫不在意留下抓痕地撓了撓脖子,對這名字沒有一絲反應。
“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渾身黑衣,腕有兩隻精鐵護臂,腰後橫著兩柄刀,且戴有麵甲的人?”李惟清見她好像正在嘗試聽懂這一長段話,又不嫌多似的描述道:“兩柄刀都帶有環首……”
殷潔出聲打斷,聲音乾澀起來,竟滿含怒意:“他,撬走了玉!”
這話沒頭沒腦,若說是烏刃要她的命倒好理解,可若說他拿走一塊玉?
“什麼玉?”李惟清又問。
隻是他剛一出聲,忽聽砰砰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響,竟是崔曉與花伊二人,忽然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