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姐姐,我們方才在屋頂聽見,你是不願與江儀成婚嗎?”崔曉的話已經在肚子裡憋了半天,終於趁著此時問出。他雖覺提及此事不好,卻又想告知江儀的真實身份——想必晏婷芸雖知曉江儀並非中原人,卻不知他的真實目的,也不清楚這人今日早些時候還給晏儀蕭的食物下了毒。
晏婷芸本在溫婉地笑著,此時眉頭微微蹙起,輕輕地歎了口氣,道:“……在客人麵前說這個未免失禮,不過,是的,我隻當他算個友人。”
崔曉便道:“早些時候我與師兄在莊內雨亭遇見晏莊主,他桌上擺著一盤糕點,那糕點喂魚後不久便毒得一群魚翻了白——這些糕點,卻像是江儀送去的。”
他將對於此事自己的懷疑和盤托出,卻暫且未提紫金山中地道內的事。
“怎麼會……”晏婷芸的微笑苦澀起來,“我未見過他使如此手段,不過既然少俠如此肯定,也是應當與莊主一說。”
她歎道:“而晏莊主對我自小便不差,除去學習曲藝武功外一向十分放任,可他兩月前不知怎的,忽然向外宣布了莫須有的婚約之事,我不肯,他便將我鎖在此處。”
崔曉道:“可晏姐姐,我瞧這附近也無甚守衛,莊子裡的高手也一概不在附近所居,若晏姐姐想,豈不是隨時都能走出清燁山莊?”
“我自然想過此事。可婚約之事在武林傳得甚廣,若便如此逃了,太過折損清燁山莊的名聲。”晏婷芸頓了頓,又道,“兩月前,又恰有一隊客人來莊中歇腳,自那時起莊主與二叔叔便不大對勁,想來與此事怕也並非毫無關聯。”
鐘樂在一旁掰著手指頭算了又算,忽然笑道:“那真是巧得很,我與娘便是兩月前來的,可至今,我才在此處見到這位晏姐姐。”
他話一出口,屋內三人便齊齊頓住。
晏婷芸雖不知那隊客人身份,卻能從幾日裡晏儀蕭與晏宿的態度中瞧出他們絕非善類,鐘樂雖總是不合時宜地嘻嘻笑著,卻隻像是淘氣小孩兒,而非什麼大惡之人。若非鐘樂主動將事情說出,晏婷芸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他與兩月前那隊人馬聯係到一起。
而崔曉的腦子本也不笨,先前鐘樂便提過百馨坊的名號,他來山莊的時間也如此湊巧。雖然因著年齡,先前崔曉並未想將鐘樂看做百馨坊中人,此時卻不由得開始正視起這一可能性。
鐘樂抬起雙手,自己啪一下捂了嘴巴,雙眼滴溜溜一轉,身形一動,便要逃跑,被崔曉眼疾手快扯住衣領,又按回了座位上。
崔曉開門見山:“你究竟是誰,是不是百馨坊的人?鐘魚是不是被你們捉去了?”
憑心而論,他並不希望鐘樂是百馨坊的人,更希望鐘樂不過是個性格頑劣的世家子弟。
“鐘魚鐘魚又是鐘魚,明明都說過不認得什麼鐘魚啦!”鐘樂被按在凳子上,不耐煩地說道:“我從沒見過那什麼鐘魚,怎的所有人都要問我這個名字?至於百馨坊,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反正娘不許我多摻和這些事情,你們就算再問,我也不會曉得百馨坊究竟要在清燁山莊做些什麼。”
鐘樂承認得乾脆,半點也不覺得百馨坊在乾什麼見不得人的營生,這兩個月他在清燁山莊幾乎已經玩膩了,隻盼著百馨坊早早處理好在此處的事宜,無論成敗,便可趕緊帶他下山去玩。
於是他又道:“你按著我乾嘛,我說都說了,總不會再跑了。”
崔曉便鬆開了按住鐘樂的手,鐘樂果真沒怎麼動彈,隻晃了晃兩條挨不到地麵的腿,讓自己坐得更舒服點。
這事給晏婷芸的驚嚇顯然更大,她吃驚極了,以手掩唇,稍作思索,便將驚疑收起,強作鎮定道:“百馨坊……我卻沒想到莊中還有他們的人,既然如此,我現在便該與你們一同去找父親商議。”
無論晏儀蕭是否知道甚至參與此事,晏婷芸突如其來的婚約是否是百馨坊的手筆,又是因為何種理由,他們總得找到晏儀蕭才能問個清楚。鐘樂對事件毫無興趣,見崔曉與晏婷芸二人卻對此格外看重、上心,隻覺得好笑,便又將笑容鋪滿了麵龐,隻是他心中還算有數,未笑出聲來。
正當此時,小屋的門被緩慢地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