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來尋仇的人才會有的神色。
花伊緊接著道:“你當年為何要這麼做!煙霞門與任何勢力都無冤無仇,娘與你更是朋友,我幼時也會叫你一聲晏叔叔……你為何要毀了煙霞門?”
晏婷芸忍不住道:“你胡說什麼?我壓根都沒有聽說過什麼煙霞門,為什麼要平白誣蔑我父親?”
“婷芸,休要無禮,你娘她……就是煙霞門的弟子。”晏儀蕭猛地抬頭,止住了晏婷芸的話。
這下就連已經跪坐在地的晏宿也抬起頭來,愕然道:“羅袖她……”
煙霞門是被一場大火燒毀的,這件事李惟清和崔曉已經從阿秋口中得知,可晏儀蕭又是怎麼與此扯上關係的?
晏儀蕭已經將情緒平複下來,竟直白地將花伊的話認下:“煙霞門被毀的確與我有關。我犯了大錯,你來複仇無可厚非,但你得聽我說完,再殺。”
他此話一出,晏婷芸立刻睜圓了雙眼,隻是還未等她張口說話,便忽然被鄭南一按穴道,軟軟暈倒。鄭南將晏婷芸給晏宿照顧,眉頭緊皺,也不無擔心。
“……你說吧。”花伊收緊了抱著琵琶的手臂,絲線已經卷在了掌心。
晏儀蕭首先問道:“你對這件事情已經知道了多少?”
“百聲難知何來疑告訴我,在隻收女子的煙霞門中,你是他所知的唯一一個進到煙霞樓中的男性,因為笑錦訣本就是你與我娘一同創出的。同樣,也是你令煙霞門陷入火海,門人無一逃出。”花伊道。
晏儀蕭點頭,聲音發澀:“確是如此。孩子,待你殺了我後,還有另一個仇家,便是九刃教的第七刃使,癡女馮萱。”
癡女馮萱,此人武功上平平無奇,因此在江湖上名聲不大。
崔曉輕聲與李惟清解釋:“馮萱此人露麵不多,且是大盜花香暖的弟子,最擅易容,也可能正是因此,江湖傳聞不多……”
“對,她實在是太擅長易容了。”晏儀蕭閉目,恨聲道,“所以我才會受她蒙騙,竟然認為她是孤苦伶仃的煙塵女子,親手把她帶入了煙霞門。”
“她又為什麼要殺我娘?”花伊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因為她與你娘,都喜歡上了你父親!”晏儀蕭複又睜開雙眼,“隻是因此,她畢竟與你娘自小一起長大,還不至於決裂。你娘為了嫁他與花家幾乎斷絕關係,你父親卻又不知為何慘死於魏州,馮萱也與你娘反目成仇……這之後我才遇上了你母親,所以其中詳情我也不甚清楚。”
花伊道:“煙霞門在六年前覆滅,娘卻早早把我趕入江湖,又留了許多書信於我,竟令我直到半年前才剛知曉此事……”
晏儀蕭驚道:“你竟剛知道不久……也對,也對,如果你早就知道,萬不該此時才找上門來。”
他長歎了一口氣,又道:“在你動手前,我還得交代友人與弟弟幾句。”
花伊隻道:“你說。”
晏宿沒在江湖如何行走過,卻聽得懂晏儀蕭分明是要把命拿給眼前這個女娃娃,當即驚愕的口不擇言:“大哥,你,你想想婷芸……”
晏儀蕭打斷他的話:“此前我害煙霞門被付之一炬,如今花向紅的女兒來向我討命也是應該,二弟,婷芸就拜托你了。”
隨後,他又看向鄭南:“抱歉,鄭兄,沒法幫你報仇了……”
鄭南當然不想見老友就如此死去,但晏儀蕭說這些,顯然並非是要借此感動花伊,而是當真想在死前再與他們說兩句話。因而,鄭南手指已經在顫抖,卻不發一言。
晏儀蕭道麵容平靜,向花伊道:“你可以動手了。”
聞言,一道早已繞上晏儀蕭脖頸的細絲驟然收緊,乾脆利索地取了他的性命。
晏儀蕭的頭落在地上,身子向外噴的血有如泉湧,晃了又晃,竟未倒地。
血噴了晏宿一身,他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清燁山莊的火光,將晏儀蕭的頭抱在懷裡。
他攬著睡去的晏婷芸,又抱著晏儀蕭的頭顱,竟然失聲慟哭了起來。
花伊隻是抱緊了自己懷中的琵琶,沒有讓其沾到半點血。
崔曉的臉上,已經展現出了一種近乎呆滯的驚訝。他無言地看了許久,方才記起李惟清也在一旁,趕忙去看他師兄,擔憂他有沒有被如此血腥的場麵嚇到,卻得了李惟清的一聲歎息,又忽然間被摸了摸頭。
忽然間一抬頭,崔曉注意到清燁山莊的火勢已經漸小,濃煙不知何時也已經全然散開。他扭頭向東北方向看去,覺得似乎有一批人馬,正在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