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

千叮嚀萬囑咐自己得守口如瓶，對著眼前頗具震懾力的壯實男人卻失了淡定，嘴巴不爭氣的張口，待到袁寶反應過來，方才意識到自己已將全部真相和盤托出。

完了！背脊一陣冷颼颼的涼意，袁寶抬手抹了把冷汗正欲討饒求情，卻被趙平一把拖過往門外走去。

明明仍是秋日天氣，房內溫度竟如寒冬般冰冷。袁寶已不知第幾次抬手擦冷汗，背心粘濕的不適幾欲讓他站立不穩，座上的年輕男子明明生得俊朗風流，卻偏偏有股冷峻寒意纏身，暗流洶湧逼迫旁人不敢輕易靠近。

抬眼向趙平投去求救的眼神，緊繃的死人臉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袁寶泄氣看向腳麵，惴惴不安再也沒有抬頭的勇氣。

“都下去吧！”僵了許久的局麵終是被打破，祝裕儒揮揮手示意二人退下，方才還是冷淡無表情的眉眼漸漸糾結成一個川字，平日涵養再好也終於抑製不住怒意摔起了茶杯，不是一家人果然不進一家門，你大哥逃婚離家出走，你便學樣與人私奔麼？說什麼好友邀去故鄉遊曆，這一去還回得來麼？豬腦子！

心中除了氣便隻剩下惱字，祝裕儒憤然拍桌起身，招來老管家安排好車馬利索出門。朝廷向來實行海禁，如今居然敢在皇城根下拐人，田中清一是吧？既然你執意回日本，我便請來都督總兵一起送你一程！

庭院裡似傳來人聲嘈雜的聲響，韓佑安趕不及探出腦袋瞧究竟，兀自埋頭收拾行李，癟下一塊的荷包已無幾兩銀子，思及那生生被祝裕儒收歸帳房的豐厚嫁妝一陣揪心的疼，韓佑安努著嘴恨恨罵咧，用力將衣物點心捆紮打包，算了，清一做東儘地主之誼，怎麼都不會虧待自己不是！

呼啦呼啦揮著蒲扇鑽上床榻歇息，隻待天明與清一會合離京。翻來覆去卻怎麼都入不了眠，過於興奮了麼？韓佑安深吸一口氣腦袋蒙上絲被，砰砰跳動的小心臟似隱隱帶了絲不安始終難以平靜，折騰到後半夜才些微有了點困意，漸漸偏過頭睡了過去。

鳥兒唧唧喳喳鳴叫，睜眼已是天色大亮。估摸著祝裕儒應已出門，韓佑安匆匆跳下床使喚丫鬟伺候洗漱，收拾齊整直奔正廳用早膳，即便是裝模做樣那也得裝到底。

一隻腳才邁進正廳便傻愣愣定住，韓佑安瞅著端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的祝裕儒一陣訝異，今日是初一，如若沒有記錯之前曾聽他提過，朝廷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舉行朔望朝參，大殿之上設黼扆、躡席、熏爐、香案，依時陳列儀仗，而帶領百官於殿庭按品級就位拜見皇上的，不就是他左都禦史祝大人麼？現下早已過卯時，怎還不出門？不怕誤了時辰？

韓佑安心下一陣莫名焦慮，故做鎮定自顧自入席拾起碗筷用膳。餘光卻一下下接收到鄰座投射來的焦灼熱度，心虛的不由自主加快了扒食的動作。

“慢慢吃，不用急，反正你也趕不上了。”方才還做沉默狀的祝裕儒突然不緊不慢開口，望向韓佑安的眼睛從未有過的冰冷。

韓佑安心裡咯噔一下，總覺著他這話裡另有所指，不禁結巴反問一聲：“趕、趕不上什麼？”

嗬嗬！祝裕儒甚是優雅端起早已冷卻的茶水輕呷，抿笑的嘴角卻直讓韓佑安看著發毛。

“你那田中兄托我捎話給你，後會無期。”

一口燕窩粥“噗”的噴出，韓佑安“噌”的站起身拍上桌子：“你、你竟然殺人滅口！”

豬腦子！差點被口中的茶水嗆到，祝裕儒氣得擰起眉毛：“淨胡扯！他不是念叨著回日本麼！我便順水人情派人親自送他上船而已！”

“你你你！……”眼看著出逃計劃敗露，韓佑安頓時生出股豁出去的蠻勁，踢開椅子張口便是撒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進了我祝家門便休想再踏出去，回家？這裡不就是你家？”祝裕儒冷笑一聲，欺男霸女的惡徒口氣讓他自己都莫名一怔，幾時……自己幾時如此刻薄了？

“你你你！……”韓佑安眼眶陡然一熱，咬牙上前揪住祝裕儒衣襟吼話，“你休了我休了我！……”

“休想！我就是要你一輩子冠上我這祝姓！”祝裕儒用力扯下衣襟上揪著的那雙細弱小手，側過臉對著門外喊話，“管家，車馬備好了麼？”

“回老爺，已經備上了，就等小公子出門。”老管家識趣進屋，垂著手恭敬回話，山羊胡須一翹一翹在韓佑安眼前晃動。

“出門？去哪？”韓佑安疑惑出聲，難不成打算成全自己追上清一會合去日本？

“白象寺。”老管家仍是一臉恭敬，垂著手有問必有答。

白象寺？韓佑安臉色陡然一變，撲向祝裕儒重又揪住他的衣襟乾嚎出聲：“我不要做和尚！不要做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