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依舊存留在腦海裡的習慣使靳飛遙下意識摸向左手無名指。
不僅沒摸到熟悉的物件,反而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滑嫩觸感。
驟然驚醒後,麵對著滿屋子的金堆玉砌,以及手邊絲滑柔軟的綾羅綢緞,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啦。
啊對,我現在是個皇帝了。
不再是那個在實驗室裡勞累了半生的老頭子。
這樣想著,他從胸口長舒一口氣,又重新躺了回去。
可惜正因為他現在是個皇帝,所以能不能繼續躺下去,也不是他自己能說了算的。
腦袋剛剛重新接觸枕頭,便有一堆宮人捧著洗漱用品,在大總管的帶領下從屏風外繞了進來。
大總管來到靳飛遙床邊,帶著他們彎腰跪下:“陛下,是時候該起身了!”
靳飛遙嘟著嘴翻身不理。
都不用上朝聽政議事,乾嘛還要早起?
要知道,睡懶覺的快樂感覺,他這個老頭子已經很多年沒體驗過了。
畢竟老了之後覺少,就是想睡也睡不著。
更何況身邊少了個人後,每次睡覺對自己也算是一種折磨。
儘職儘責的大總管,並不會因為一丁點的小挫折而放棄,於是他繼續喊著,並一句句提高音量。
在他身後,那些宮人們無論男女,也跟著喊了起來。
這下可好,就是靳飛遙再怎麼想賴下去,瞌睡蟲也被他們給嚇跑了。
他無法,隻能乖乖起來。
趁著他們伺候自己梳洗打扮,靳飛遙又把自己腦海裡沒捋完的記憶拉出來過了一遍。
他就不信了,自己找不出沒法賴床的原因!
還真有!
而這原因,竟也恰好與他宮裡的一眾內監有關。
本朝自開國以來,到靳飛遙手裡前曾有八位帝王,除卻前三位政治才能出眾,將國家推至空前未有的興盛局麵外,其餘五位可就不怎麼樣了。
兩人驕奢,一人淫逸,另有一位守成與一位思變。
思變這位,恰好就是靳飛遙的父親。
他上位後,麵對自己的父親留下的爛攤子,曾接受朝臣建議,實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以肅清上下。
隻可惜,這些改革過於利民,傷害了貴族世家的利益。
於是在生了一場難以啟齒的大病後,留下初見成效的新政,就這麼把權利交到了自己唯一的兒子手裡。
可憐十歲稚兒初喪父,就不得不頂上象征地位的十二旒冕,在匆匆的祭天儀式後,便坐上了那個令人趨之若鶩的寶座。
幼帝無法獨自掌權,其母與之共治。
後麵的發展自然也能預見了。
出身世家大族的太後憑借自己手上的一半皇權,將刀劍對準了極力推行新政的官員們。
世家大族們又不希望仇人死得太輕鬆,索性將人送進宮裡做了內監,好好磨一磨他們所謂的“文人風骨”。
隻是他們沒想到,這些有識之士雖然受辱,卻並未放棄追求自己的理想。
反倒是叫他們發現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先帝在位六年之久,新政推行卻不足兩年,其中自然有統治者心存顧慮、不願放手一搏的原因存在。
當然,也是因為他不願意深入了解新政。
如今這群新政的創立者來到了宮內,朝夕侍奉幼帝,反倒能讓幼帝更多地信任他們。
你們這些外戚能靠枕頭風獲利,難道我們便吹不得嗎?
隻要能使百姓安樂,舍了這身傲骨又如何!
於是乎,可憐的幼帝平日裡除了早起當吉祥物,回了寢宮還得被這群當過官的內監,教導帝王心術。
既要上班,還要上課。
實在可憐。
想到了這裡,靳飛遙不禁有些感謝司命口中那位脾氣應該不大好的帝君,感謝他讓程序替自己受了那麼多年的苦。
然後看著自己麵前一堆模樣精致的早點,開心地拿起手邊的玉箸。
吃飽喝足後,困意再次翻湧襲來,靳飛遙就打算去軟榻上小憩,卻被他親愛的大總管攔住。
“陛下,您該去批閱奏折了。”
細細的皺紋爬上他的眼角,配上他曾經飽讀詩書的風雅氣質,倒是讓靳飛遙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導師。
麵對這個命途多舛的老人,他嘴裡實在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語。
隻是有些疑惑:“可是福伯,我今日不是罷朝了嗎?”
又沒上朝,哪兒來的文書奏章需要批閱的。
說到底,靳飛遙還是吃了前世記憶的虧,把曾經看過的影視劇的劇情當了真。
大總管福公公聞言,眉頭緊鎖,看向他的眼裡仿佛寫著“朽木”二字。
“罷朝隻是無需與大臣廷議,可不代表下官們進獻的文書也能不看啊!更何況,前兩日送來的您就未曾翻閱!”
啊這……
靳飛遙的大腦飛速旋轉,終於翻找出了這件事。